第三章 － 第十一節

第三章　－　第十一節

米凱爾與阿撒利亞對話期間，翡冷翠帶柯德莉去參觀父母的臥室。

這時柯德莉已知道翡冷翠身上有莉莉姆族血統。看見衣櫃裡琳瑯滿目的漂亮衣裳，柯德莉目瞪口呆。

翡冷翠指住一套洋裝，說很適合柯德莉，問她要不要穿上試試。

「穿上試試？我，可以嗎？」

「嗯。因為妳年紀、身量也跟我差不多，這些衣服我能穿，妳也應該能穿。」

「這樣啊，好吧！謝謝妳，翡冷翠小姐。」

「我替妳解開背上的鈕扣。」

翡冷翠協助柯德莉脫去上衣時，發現柯德莉的腰帶上綁著一對藍色拳套。

「柯德莉會拳擊嗎？」

「啊，會一點。是德古拉先生教我的，說是讓我有一技防身。」

「喔。」德古拉先生教柯德莉的拳擊，這麼說，這拳套也是德古拉先生送的吧。

翡冷翠向柯德莉詢問，結果柯德莉卻否認了。「不是德古拉先生送的。其實我也不知這拳套是怎麼來的，畢竟我沒有遇上德古拉先生前的記憶。德古拉先生說他當天遇上我時，我身上就帶著了。」

柯德莉邊解釋，邊把洋裝套到身上。「果然很合適呢！」翡冷翠站在柯德莉身邊欣賞打量著，心想果然是人靠衣裝，柯德莉打扮起來，並不比中土那些名門貴女差。

看著全身鏡裡的打扮漂亮的自己，柯德莉若有所思。

「德古拉先生，真是我的恩人啊。」

聽見柯德莉這麼說，翡冷翠點頭，「是啊。」能在達克大陸這片虎狼之地存活這麼久，想必德古拉先生肯定是把柯德莉保護的好好的。

柯德莉告訴翡冷翠，當年自己跟隨德古拉先生到達契亞城暫住，本來只想著住半年。

德古拉先生說柯德莉屬於中土人類世界。柯德莉說，就算如此我也沒辦法回去啊。

然後德古拉先生告訴柯德莉，有一艘幽靈船（諾諾的船）每隔半年會靠岸一次，到時柯德莉可以登上幽靈船，自己會跟幽靈船的主人交待，讓其將柯德莉送回中土。

最初時，柯德莉還不太能接受，自己要在這個充滿妖魔鬼怪的地方呆半年。德古拉先生勸她最好留在達契亞城別離開，畢竟人類在這片大陸，是妖魔鬼怪們眼中的珍貴食材。

德古拉先生已經說到這份上，柯德莉別無他法。留在達契亞城，是唯一選擇。

「本來只想著住半年，結果，一住就是六年了。」

柯德莉回想起當年，距離她搭船離開達克大陸只剩下數天，德古拉先生雖然沒反對阻止，但她看出來他很不開心。當她開口詢問，他會馬上面露笑容，是強顏歡笑。

到了血月之夜，德古拉先生將柯德莉送到岸邊，諾諾的船已在海中等候。

德古拉先生讓他的僕人（莉莉姆族）撐木舟載他和柯德莉過去，木舟靠近諾諾的船，諾諾正要把柯德莉扶到自己船上，德古拉先生終於忍不住，將柯德莉抱緊在懷裡。

「等我一下，一下就好。我，一定會讓妳回去的。」

柯德莉於是乖乖不動，任德古拉先生抱住自己。

終於，「好了，妳去吧。」德古拉先生放開柯德莉，然後馬上轉身背向她。

雖然沒看到德古拉先生的表情，但她聽見他吸鼻子的聲音。

你是捨不得我嗎？

柯德莉本來想開口發問，可最後還是覺得沒必要。

他的回答根本不重要。

重要的是她，到底怎麼想。

她是人類，達克大陸對她而言不安全。他是為她好，所以讓她搭船回中土。

她接受他的好意，也覺得自己應該回去人類的地方。

應該回去，就代表她必須回去嗎？

不。

她當下做了決定。

她掙脫諾諾的手，跳回德古拉的木舟上。

德古拉回頭，瞪大眼睛看著她。下一秒，她的唇貼上了他的唇。

就這樣，她放棄了回去中土人類世界的機會。

柯德莉給翡冷翠說完故事，感慨道：「反正我在中土不認識任何親友。我沒有記憶，也就跟不認識沒分別了。對我而言，德古拉先生就是最重要的家人。」

柯德莉將達契亞城堡當自己的家，每天都勤勞地打掃。德古拉讓她無需做這些，她反問對方住這麼大的房子，而且也算是有身份地位的一方領主，請些僕人來幫忙收拾應該不是難事吧？

然而德古拉只是說他習慣了一個人，而且房子雖大，他一個人也用不著那麼多地方。

德古拉讓她不要幹，可她偏要幹。後來德古拉領悟到，也許，打掃房子就是柯德莉打發漫長空閒時間的方法，於是便不再阻止。

柯德莉將翡冷翠讓她試穿的衣服收拾好，然後穿著翡冷翠送她的新衣服，與翡冷翠回到客廳。

米凱爾與阿撒利亞還在那兒，德古拉剛好推著加富爾回來。

天色漸晚，加富爾因為要陪客，所以從山下村落召來村民幫工，給大家準備晚餐。

吃完晚餐，翡冷翠邀請客人留下來過夜。

第二天，翡冷翠陪客人到山下村落走動，剛好碰上狩獵隊伍帶著戰利品回村。

一個可容納一頭大象的巨大鐵籠裡，塞了一打綠皮膚尖耳朵的矮小人類。

加富爾告訴翡冷翠，那是「哥布林」（Goblin），在達克大陸有自己的部落。村民們抓他們回來不是要殺死他們，而是要圈養他們，把他們當穩定食用血來源。

翡冷翠聽了，當下沒說一句話。她心裡再次肯定，自己必須離開達克大陸。

米凱爾與阿撒利亞在旁邊看著。雖然也不是不同情哥布林們，但終究什麼都沒有說。

畢竟事不關己，己不勞心。只要住滿半年，他們就可以乘諾諾的船回中土故鄉了。

尤其是米凱爾，他恨不得現在就回中土，去見他的公主未婚妻。

參觀完村落，翡冷翠與客人回到城堡。加富爾給他們烤了蛋塔做下午茶。

達克大陸的雞，無論體形大小、習性都和中土無異，但有一樣，羽毛是黑色的。翡冷翠住在這裡，也能吃到雞蛋，和各種雞肉料理。

加富爾把蛋塔端上來時，柯德莉坐到翡冷翠身邊，向她請教中土的各種事。

問題是，翡冷翠自認見識不多，進魔法學院唸書前，她一直生活在南方葛斯特島的一畝三分地，從沒離開過。於是她跟阿撒利亞換位置，阿撒利亞也不負期望，曾走遍東西南北的他，將自己曾去過的大部分中土國家的風土人情，都給柯德莉科普了一遍。

德古拉坐在他們對面，聽著他們談話，若有所思。

阿撒利亞說到口乾，表示想喝口茶，順便吃件餅。柯德莉也拿起蛋塔放嘴裡，這時，德古拉問柯德莉是不是想回中土？如果是，再過一個月，她可以隨翡冷翠等人坐上諾諾的船。

柯德莉不假思索地回答：「我不去。」又表示自己只是好奇，才向客人請教中土的事。

翡冷翠有感而發，說了句「住在這裡其實也沒什麼不好」。

阿撒利亞也發表了感想，他本來以為達克大陸充滿妖魔鬼怪，自己與米凱爾他們隨時會死在路邊，可是在這裡逗留了差不多半年，自己仍毫髮無損，說起來，是托了翡冷翠與德古拉的福。

翡冷翠聽了，只是苦笑：要不是校長吩咐，阿撒利亞根本不需要陪自己來這種地方。幸好他直到目前為止毫髮無損，否則，翡冷翠就成千古罪人，百身莫贖了。

柯德莉趁機問翡冷翠，要不要一直留在這裡？然而，翡冷翠只是笑著搖搖頭。

莉莉姆族雖然是吸血鬼，但在翡冷翠眼裡，其習性跟人類差別不大。

如果自己與柯德莉一樣，在中土沒有任何親友，那她可能會考慮。

可她不是，她有父親，有在魔法學院認識的朋友。

雖然翡冷翠婉拒了邀請，但柯德莉並未介意。順著阿撒利亞的話，她表示自己初到達克大陸時就受到德古拉恐嚇。有次德古拉帶她出外，離開城堡前，她被他戴上了手銬。

柯德莉問：「為什麼？」德古拉回答：「只有這樣，妳才不會被他們傷害。」

原來，德古拉是讓柯德莉假扮他的血奴。對這裡的莉莉姆族而言，牽著一個血奴上街，就跟隨身攜帶麵包乾糧一樣正常。

那天，德古拉帶著柯德莉到加富爾家串門子。看見加富爾準備的茶點，柯德莉不解地問：「你們吸血鬼不是飲人血？為什麼會有蛋塔？」

德古拉告訴她，他們吸血鬼飲血，但沒限定只能飲人血，而且血也不用天天喝。至於為什麼有蛋塔，是因為他們喜歡。

在享用嗜好品的同時，德古拉與加富爾未有苛待柯德莉，也分了她一些蛋塔。柯德莉接過蛋塔，喃喃自語：沒想到吸血鬼也有好的。誰知德古拉邪魅一笑，道：「吃吧，多吃點，多吸收些營養，養得胖胖的，這樣妳的血就能變成我的補品。」

這番話嚇得柯德莉立即扔下手中的蛋塔，且當天晚上徹夜無眠。

大家聽了柯德莉說的往事，都忍不住笑了。

誰都知道，六年過去了，德古拉不但始終沒有對柯德莉出手，還把她當成心尖上的人。

這天，德古拉與米凱爾一行人，仍舊留在翡冷翠家裡過夜。

翌日，眾人吃過加富爾準備的早餐，翡冷翠送客人離開城堡。

轉眼間，距離諾諾的船再度靠岸，只剩下十天。

十天期間，翡冷翠不時會到山下村落走動，看看狩獵隊伍帶回來什麼的戰利品。

有次隊伍帶回五隻巨型田雞，是真的巨型，每隻都差不多像鴕鳥般巨型。村民們打包了些田雞肉送給親愛的加富爾先生，於是，當天晚上，加富爾給翡冷翠與阿撒利亞做了烤田雞。

有時村民們沒有出村打獵，翡冷翠就會去幫他們幹農活。

作為幫忙的報酬，村民們會在工作結束後留下翡冷翠，煮好東西給她吃。

雖說是以飲血為生的吸血鬼，這裡的莉莉姆族們卻意外地擅長做人吃的飯。

繼先前的紫南瓜餡餅，翡冷翠又從村民那兒獲得捲心菜的二十種食譜。

正所謂人貴自知，以前還在葛斯特島生活時，翡冷翠就試過差點把廚房燒掉。原材料超過兩樣的菜式，翡冷翠深知自己無法駕馭。所以，她把食譜交給了加富爾。

另一方面，在達契亞城，柯德莉如常照顧德古拉與米凱爾等人的起居飲食。

每天吃完早餐，米凱爾都會帶領他的騎士伙伴們到室外園地做掌上壓。

柯德莉在旁參觀，發表了「你們很努力呢」的感想。

米凱爾聽了，笑著表示「畢竟我們很快就要回中土繼續為國家服務，必須讓身體保持最佳狀態，不可懈怠」。

柯德莉點點頭，說了句「說的也是」。然後她想到：自己也有好幾天沒練拳了。

完成例行打掃工作後，她找到了德古拉。德古拉果斷答應了她的邀請，陪她出了一身汗。

練拳結束，二人各自回房沐浴更衣。傍晚，柯德莉給德古拉與米凱爾等人預備了晚餐。

享用美食的同時，眾人聊了許多話題。其中有人開玩笑說，自己已差不多適應在達克大陸生活，畢竟在這裡吃好住好，何必回去中土當牛馬？

對於同伴這番話，杰伊.路法第一個不同意，畢竟他的原生家族沉冤未雪。之所以從小不斷努力往上爬，就是希望終有一天能給家人討回公道。

至於米凱爾，為了得知在詛咒解除後，他的公主未婚妻是否已經醒來，更是恨不得現在就回中土。

晚餐結束，米凱爾與他的伙伴們留在室內休息。柯德莉與德古拉則到花園散步。

這晚柯德莉沒有穿著女僕制服，而是換上翡冷翠送她的洋裝。

二人手牽手，走到一塊巨大石碑前。

在燈光底下，柯德莉把石碑上的字看的一清二楚。德古拉告訴她，這是他前妻「米娜」的衣冠塚。

數百年前，還是個人類的德古拉投身國家保衛戰，獨守在家鄉的米娜，有天收到丈夫戰敗被殺的誤報；米娜悲痛欲絕，終於投河自殺，班師回國的德古拉只看到了妻子的屍體。

最後，為了打敗國家的敵人，德古拉求助於莉莉絲取得超人力量，但代價是成為吸血怪物。

轉化為長生種吸血怪物是不可逆的結果。雖然立下的功勞無人能出其右，身為拯救了祖國的大英雄；變成怪物的德古拉，卻無法與人類同胞繼續共存。最終，德古拉選擇離開中土，前往達克大陸。

之所以是衣冠塚，是因為德古拉把妻子的屍骨留在中土。

雖然，最初德古拉是孑然一身來到達克大陸，但久而久之，他認識到包括加富爾在內的，其他生活在達克大陸的居民。

給柯德莉說完米娜的故事後，德古拉發出了「其實啊，我並不孤獨」的感想。

至此，柯德莉若有所思，向德古拉發問：

「如果我死了，你會如何？」

德古拉直視柯德莉雙眼，回答：

「我會給妳修墓。在很多年以後，我會愛上別人，守在她身邊，直到她像妳一樣老去。」

聽了對方的回答，柯德莉莞爾一笑，「那就好。」

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待　續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