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－ 第五章

 第二章　－　第五章

九月九日早上，翡冷翠如常前往教室上歷史課。艾戀兒追了上來，明明並不順路。艾戀兒道：「小翡，今晚吃飯時我在餐廳廚房等妳，妳來一下。」翡冷翠不解：「為什麼？」艾戀兒笑道：「總之有妳好處，我約定妳了。」另一方面，校醫院內，阿撒利亞忽然驚醒，渾身都是冷汗，睜開眼，校長就站在身邊，關切地看著他：「怎麼了？是哪裡不舒服嗎？」阿撒利亞起身去倒了杯水，一口喝完，道：「不是，只是做了個惡夢。」校長問：「什麼惡夢？」阿撒利亞有點遲疑，但最後還是回答道：「我夢見自己在替人治病，可是法力突然失靈；對方於是罵我是騙子，不配當醫生。」校長聽了，點點頭：「哦，那真是可怕，不過這只是夢而已。」阿撒利亞道：「不是。」校長一時懵了：「什麼？」阿撒利亞道：「這種事曾經發生過。自從我身體出問題後，時常無法集中精神，法力時有時無，嚴重起來連續七天使不出法術。所以後來我再也不標榜自己是醫生。」不久前，阿撒利亞在前往聖特拉爾皇都的船上，成功治好一個受傷的苦力，還讓船上其他乘客認出他是全國有名的醫師。受傷的苦力得到及時的治療，當然是幸運的；至於阿撒利亞，也是幸運的，畢竟在出手救助苦力之前，他的法力就是薛丁格的法力。從小時候開始，阿撒利亞花了很長的時間，從抗拒自己的天賦到接受；最後，他利用自己的天賦懸壺濟世；現在，他已經離不開這種力量了。校長聽了阿撒利亞的情況，心想：法力時有時無，沒想到阿撒利亞的情況如此嚴重，畢竟這人什麼都不會主動告訴他和萊特；可惜他不懂醫術，所以也無法幫上忙…。

阿撒利亞見校長沉默，便道：「我可能連照顧學生，幫他們治傷也做不到，所以我還是離開米德嘉爾德吧。」校長聽了，忙道：「不，你別離開，如果你的病真的影響你無法工作，沒關係，你可以暫時休息，我在附近有棟別墅，環境安靜，你可以去那兒…但，你不要去我看不見你的地方。」阿撒利亞道：「校長，你…你何必這樣，硬要留下我，我只會成為你的累贅，浪費金錢和糧藥。」校長聽了，心想：又來了，又說這種話，上次明明跟他說好了，不要把令他人失望這事看得太重，我不會逼他做任何事，我只是想他好好養病，雖然我不知，他的病到底能不能好？又道：「你別這樣說，什麼累贅不累贅，我說過，只要有我一日，米德嘉爾德都會是你的庇護所。」正常人聽了這一番強力保證，都會感到人間有愛；然而，阿撒利亞卻冷笑兩聲，道：「我知道，你只是在可憐我，你把我留在這裡，但你可以一直容忍我嗎？我的病好不了，當然，如果我在外面出了什麼事的話，你無法對我父親交代。」這時，校長再次懵了：「你，這是…」阿撒利亞又吐出一句：「真是噁心。」校長不再說話，雖然的確因為阿撒利亞父親是他好友，所以他才會特別關照這孩子，但他對這孩子的關懷和開導，是真心想他好；他不覺得自己是在容忍他。說別人可憐他，其實根本是他自己也可憐、輕視自己；或者是因為這孩子病久了，治不好，法力時有時無，讓他自覺是個廢物；他只是把對自己的輕視，投射到別人、校長身上了。只要這孩子不改變對自己的看法，投射都不會消失；可憐之人，必有可恨之處。校長最後說：「你說我是可憐你，那就當我是吧。無論你說什麼，我都不可以讓你在外面遭遇危險。」校長離開後，阿撒利亞全身發抖，他對自己非常生氣：他就是個廢物，可以的話，他真想直接原地消失；他想去死，可是他不敢，心裡有個關口無法突破；連自己的生命也無法主宰，廢物！垃圾！

晚上，萊特的課結束後，翡冷翠前往餐廳。餐廳如同往常般熱鬧，翡冷翠穿過人群，進入廚房，卻見一桌美食，讓人垂涎三尺；艾戀兒、珮翠絲、米麗絲，還有費格斯大廚和莉莉都在。艾戀兒看見翡冷翠，因笑問：「嗨～驚喜嗎？」隨後，眾人異口同聲：「生日快樂～～」翡冷翠有點吃驚：原本她想，艾戀兒、珮翠絲、米麗絲可能會在九月九這天為她準備蛋糕，畢竟之前說好了；當然，沒有也沒關係，這也不是朋友欠她的；沒想到，生日蛋糕有了，而且結果還遠遠超出預期…翡冷翠很感動。眼前的圓桌上放滿了美食，有剛烤好、香噴噴的肉串，一隻內塞餡料的雞，份量十足的三文治；還有一種碧綠的湯，大概是蔬菜湯？腹大便便，身穿廚師服的費格斯大廚開口道：「威蘭諾亞小姐，請容我向妳介紹：這個肉串有名字，叫Kofta，是將小牛肉剁成極細，以香料和洋蔥調味後，用鐵簽串起來烤制而成。還有，這個烤雞裡面塞了大米、香料，烤熟後可連肉帶骨一起吃，肥瘦適宜，酥脆美味。至於這個三文治，中間夾的是Fuul及Ta'amiyy，Fuul由蠶豆加油、檸檬、鹽、肉、蛋及洋蔥等做成；Ta'amiyya則是將磨碎的雞蛋和香料捏成團，炸熟而成。把Fuul及Ta'amiyy放一起，加一點蕃茄，非常好吃。最後，這個湯是用錦葵的葉子做原料，把葉子粉碎，與羊肉、雞、黃油、大蒜等一起煮湯，煮好的錦葵湯，濃綠黏糊，味道鮮美。以上，都是南方『太陽國』非常流行的料理。」

艾戀兒告訴翡冷翠：「費格斯大廚曾經在太陽國當學徒。」翡冷翠笑道：「太陽國的料理，我還是第一次吃。今晚我真是大開眼界了。」太陽國，位於中土南方，傳說那兒的土地是黑色的，非常適合耕作，所以又有黑土國的別稱。不同於中土大陸，太陽國自古發展出她獨有的悠久文明，長達幾千年歷史；在過去一段時期，太陽國曾經短暫併入中土大陸；當時中土大陸並非如這時般小國林立，像是翡冷翠等人所在的伍爾斯國，都還沒有誕生；那時，中土大陸只有一個龐大的帝國，而太陽國則作為帝國其中一個行省。聽從太陽國回來的旅行者說，太陽國當地有些四角錐石頭建築物，據說是古代國王們的陵墓。太陽國的人非常重視葬禮，他們會將死者屍體塗抹防腐香料保存，為的是死者靈魂可以利用原先的身體復活。向小壽星介紹過料理，費格斯大廚道：「好了，我的工作到這裡結束，莉莉，妳留下來伺候小姐們進餐。」莉莉恭敬地回答：「知道了，費格斯先生。」費格斯大廚離開後，翡冷翠、艾戀兒、珮翠絲、米麗絲開始大快朵頤，她們又叫莉莉坐下來一起吃，莉莉猶豫了一下，艾戀兒再三邀請，莉莉終於坐下來。

艾戀兒咬下一塊烤肉，問：「小翡，妳跟萊特先生學習水魔法，如何？」翡冷翠道：「沒什麼進展，可能我資質有限。」艾戀兒一根手指點點下巴，道：「可是，既然校長確定妳的天賦系統是水，那妳一定能學會的。妳有魔杖嗎？」翡冷翠道：「有。」並取出魔杖。艾戀兒道：「一個有天賦的魔法師，只要手拿魔杖，自會感覺到體內力量的波動，妳有嗎？」翡冷翠搖頭，道：「不曾有。」這時，正在飲湯的米麗絲也開口：「我聽人家說，魔法是種心想事成的技能，只要妳有想得到的東西，或者想達成的目標，意念與體內力量產生共鳴時，魔法就能發動。」翡冷翠問：「是這樣嗎？」米麗絲道：「例如我想用泥土造個杯子，於是對泥土施法，我就能煉出心中想要的杯子。」翡冷翠聽了，點點頭：「哦…」米麗絲又道：「每個人內心深處最迫切、最強烈的渴望…啟動魔法師體內力量的，就是這個。」翡冷翠再次點點頭，表示理解，同時心想：難怪，因為我根本沒有渴望，所以才無法啟動力量…也許不是沒有，可是我不知道。有時我會覺得，自己好像放棄了許多東西；不過，既然我可以放棄它們，不就是代表它們根本沒多重要嗎？話說回來，即使我學不會魔法，其實也沒關係。

米麗絲提起杯子，讓艾戀兒記起對方之前承諾過的事。艾戀兒問米麗絲：「杯子妳什麼時候造一個送我？」米麗絲笑道：「隨時都可以，妳喜歡什麼花紋？」艾戀兒道：「沒所謂，反正是妳親自設計，跟送給聖路的不一樣就成。」米麗絲笑道：「了解。」這一晚，翡冷翠在好友的陪伴下，度過了愉快的十六歲生辰。第二天，翡冷翠要跟萊特先生上課，在教室裡聽萊特先生講解基本的水魔法咒文。翡冷翠翻著課本，課本裡的咒文並不艱深，要背下來也不難，可是即使手握魔杖，她仍然感覺不了艾戀兒和米麗絲所說的體內波動。原本翡冷翠心想：今天情況還是一樣沒變，她依舊使不出半點魔法。直到某個時間點，以為自己資質有限而開始精神散渙，聽課聽不下去的翡冷翠，眼前突然從天掉下一隻飛蛾。

這飛蛾其中一邊翅膀受傷了，說句難聽的也是死路一條了。翡冷翠看著垂死的飛蛾，眼角剛好瞄到課本，課本上有個基本的治癒咒語。心血來潮下，翡冷翠拿起魔杖，竟感覺有股熱流從手指開始擴散，流遍全身，整個人感到溫暖又舒服，像是泡進了溫泉水般。此時，她揮動魔杖，口唸咒語，飛蛾的傷勢瞬間痊癒，重新振翅遠飛。萊特先生將成件事看在眼裡，他沒有責怪翡冷翠不專心聽課，只說了一句：「看來妳總算是成功啟動了妳的天賦，威蘭諾亞小姐。」翡冷翠道：「是，應該是吧。」心想：我只是看見受傷的昆蟲，想把牠醫治而已，怎麼就成功啟動天賦了呢？直到下課，翡冷翠仍然想不清楚原因，她把用水魔法治好飛蛾的事告訴好友，艾戀兒和米麗絲只是表示：啊，成功啟動天賦了嗎？不是很好嗎？不過，把精神力耗用來治療昆蟲，好像有點浪費呢，哈哈。後來，翡冷翠記起，小時候也曾經見到蝴蝶在自己面前垂死掙扎，當時她馬上去找父親，父親醫術高明，什麼疑難雜症都治得，他一定能救回這蝴蝶的。可是，父親正好要外出應診，拒絕跟她去看蝴蝶，翡冷翠吵著說蝴蝶快要死了，父親回應道：「有病人患了急病等我過去。事情有緩急先後之分，是醫治病人較重要，還是看蝴蝶較重要？」蝴蝶死了，翡冷翠覺得，如果自己會醫術，就不用求父親了。長大後，蝴蝶的事翡冷翠早已忘光，只有希望自己會醫術這事深刻在心中。翡冷翠從父親處學會了所有的醫術和草藥知識，其實，她早已可以獨當一面，學習魔法本來就沒有必要性，沒有必須用魔法才能做的事，沒有對魔法的深沉渴望，既如此，又怎麼能啟動天賦？在課堂上看見那飛蛾，翡冷翠閃過一個念頭：如果我的治癒咒語成功了，飛蛾便有救了。也許正是這念頭與翡冷翠體內力量產生共鳴，令她成功啟動自己的天賦。

話說自從成功啟動天賦後，翡冷翠的學習漸入佳境，不用半個月，課本上的基礎水魔法咒語都能運用自如。轉眼到了十月，天氣漸涼，有一天，園丁希利與侍女莉莉夫婦同日休假，打算回去位於聖特拉爾城楓樹街的老家小住。二人正要離開城堡，卻在花園碰到翡冷翠。翡冷翠跟二人打招呼，見二人身穿便服，便問：「你們休假，要去哪兒玩？」莉莉笑道：「只是家去小住一下，順便幫朋友顧店，讓他休息一天。」希利問：「威蘭諾亞小姐成功啟動天賦，已經正式跟大家一起上課了嗎？」翡冷翠笑道：「還沒有，不過差不多了。我也沒想到可以那麼快上手，畢竟我以前從來沒用過魔法。」希利點點頭：「魔法是種心想事成的技能，只要妳有東西想得到，有目標想達成，願望與體內力量產生共鳴，就能發動魔法。」翡冷翠聽了這話，感到似曾相識。莉莉挽著希利的手臂，道：「時候也不早，馬車已在門外候著。我們先走了，明天見，翡冷翠小姐，學習加油喔。」翡冷翠笑道：「謝謝，明天見吧。」別過翡冷翠，希利與莉莉乘坐馬車，經過兩小時後，回到楓樹街。另一方面，在「庫胡林之槍」，老闆塞瑞斯踏進二樓的客房區，敲了其中一扇門，叫喚房裡的人：「小夏，妳醒著嗎？小夏。」沒有回應。塞瑞斯未有馬上死心，又喚道：「小夏，妳這樣把自己困在房裡，食無定時，日夜顛倒，這樣不行的！小夏，妳應應我！」話畢，房裡傳來一聲微小的回答：「別管我。」塞瑞斯嘆了口氣：恨鐵不成鋼，這孩子頹廢成這樣，雖然情有可原，可是這樣下去怎麼可以？即使是她那已死去的重要戀人，也不希望見到她一直如此啊！想到這兒，塞瑞斯又想開口，不過樓下這時響起鈴聲，有客人進門，他得趕去接待。結果，出現在塞瑞斯眼前的，竟是希利與莉莉！

塞瑞斯面露笑容，張開雙臂，迎接他的好友：「歡迎回來！」請二人坐下來，又問：「你們餓不餓？我去弄點吃的。」希利與莉莉離開城堡前並未用膳，所以贊成塞瑞斯的提議。三人在店裡的廚房設了小席面，莉莉見小夏不在，說了句「果然小夏還是振作不起來」，希利接著道：「由她這樣下去可不行。」塞瑞斯聽了，很無奈：「誰不知這樣下去不行，但我已無計可施。」這時，希利心想的是：小夏這樣無所事事，甚至連狄絲大人交給她的『工作』也荒廢，如果狄絲大人知道的話…不，狄絲大人肯定已經知道了，沒有任何事情可以瞞得過狄絲大人。只希望狄絲大人大人有大量，不要跟一個傷心痛苦者斤斤計較。莉莉吃了一口食物，轉移話題問：「對了，塞瑞斯，上次我給你設計的咖哩餐單，銷情如何？」塞瑞斯道：「挺好的，畢竟咖哩是異國料理，大家都覺得新鮮；而且，我們的食材經過精挑細選，推出料理的價錢也宜人，有人吃過喜歡，於是又介紹其他人來了。」莉莉聽見這好消息，很開心：「真的嗎？太好了，我最近又想到新菜單，一定要跟你好好研究。」接下來，莉莉與塞瑞斯開始討論他們的新菜單，二人的對話，希利無心裝載，卻一直在思考小夏的事。狄絲大人早晚會找上小夏，在這之前，他得去找小夏聊聊。於是，希利站起來，跟另外二人道：「我去勸說一下小夏。」

待　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