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－ 第一節

 序　章

　　－－曠野的走獸要和豺狼相遇；野山羊要與伴偶對叫。夜間的怪物必在那裡棲身，自找安歇之處。（以賽亞書 34:14）

　　盤古初開，造物主創造了適應光明的生物－－人類之餘，也造了只存活於黑暗的魔物。

　　造物主賜予人類祝福，讓他們在世上不斷繁衍，生養眾多。反之，黑暗的魔物只能活在弱肉強食的世界，過著禽獸不如的悲慘日子。

　　人類得以無拘無束的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，魔物們卻只能棲身於終日不見陽光、冰冷的暗角裡。

　　－－只是一點點也好，也想沾得些許甘露……

　　人類與魔物基本上都是缺憾品。儘管受到造物主的祝福，人類卻不具有力量。除卻強勢澎湃的繁殖能力，幾乎可說是一無是處－－

　　會老、會病、會死、無法承受長期的孤獨，只能過群體生活、易受外界影響，被牽著鼻子走……總言之，他們是脆弱的一群。

　　另一邊廂，不愧是天生的戰鬥種族－－力量強大的魔物們既不會衰老也不會死亡。會因為集體安全的緣故而群居，除此之外別無他求。剛毅、獨立、心無旁騖。

　　－－軟弱的傢伙，也配得到那種恩賜？

　　終於，魔物們向人類下了挑戰書。

　　夕陽西下，逢魔之刻，夜間的怪物全面出動。

　　在其毫無防備之下，怪物撲向人類，撕開他們的喉嚨，張開嘴貪婪地從缺口開始吸啜，為的是生命之源－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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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　－　第一節

　　陸地南方盡頭，是一片湛藍的洋面。洋面有個小島，島上有一個彷如世外桃源的小聚落。

　　一棟又一棟的木房子，零碎的散落在島上。每棟房子裡都住著親切又純樸的人們。島上每家每戶都自給自足，偶爾會以物易物－－你拿蔬菜來換我的水果，我拿我的魚來換你的牛肉。在這裡，每戶都有自己生產的作物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。

　　這就是我的家鄉－－「葛斯特島」。

　　我叫翡冷翠‧威蘭諾雅。我的爸爸，是島上一位醫師。

　　我的家背靠森林，對於醫者來說，森林是座寶山。

　　每天清晨，爸爸都會進森林採集有用的草藥；到了下午，則接見絡繹不絕的病人，忙得不可開交。

　　煮沸的水在鐵鍋中咕嘟咕嘟的響著，木建的房子裡充斥著濃烈的草藥氣味……

　　病人的呻吟聲，對照爸爸分身不暇的身影……

　　這一切，都將成為回憶。

　　我要離開這個我成長的地方，飄洋過海，前往「伍爾斯國」的中央城市－－「聖特拉爾」。

　　從今以後，我的人生也起了變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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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阿諾德叔叔！」

　　「是～怎麼了呢，小森？」

　　「我妹妹她不小心跌倒了！」

　　「快扶她過來坐下，我給她敷點藥！」

　　「阿諾德先生！瑪麗從昨晚起開始發高燒，又吐又瀉，我不知該怎麼辦！」

　　「阿諾德先生！我姊姊…我姊姊…快要分娩了！」

　　「行行行！你們不要亂，排隊一個跟一個，我一定會處理你們的問題！卡洛斯，你來給小森的妹妹貼藥膏。翡兒，你跟芬妮去她家看她姊姊。我去跟進瑪麗的病情。」

　　「知道！」爸爸一聲令下，醫館內的所有人員（其實只有我，還有爸爸的徒弟卡洛斯）馬上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。

　　「哇哇哇…」房裡傳來嬰兒的哭聲。

　　「生下來了，是個男孩子。」

　　「啊，太好了！」迎接新生命的來臨，屋裡一片歡騰。「太謝謝妳了，翡兒。」孩子的爸爸向我道謝。

　　「不用謝。這裡有調理身體的藥，請讓瑪姬姊姊服一段時間。如果沒什麼事，我先回去了。」

　　我從帶來的工具箱中取出給瑪姬的藥，然後站起來打算離開。

　　「翡兒，我送妳！」芬妮說。

　　「麻煩妳。」我朝她點點頭。芬妮一跑一跳的拉著我出去。「翡兒姊真了不起！連給我姊姊接生也難不到妳！換了是我，我看見血馬上便腳軟了。」

　　我笑了笑。「這並不是我第一次替人接生了嘛。」

　　「倒也是，你們兩父女真的是『葛斯特島』的福星，大家的身體有什麼事都可以找你們！不止我們，連住在國外的人也千里迢迢來找你們看病呢。」

　　芬妮說的沒錯。病人遠道而來找我的父親治病，已經不是第一次。

　　曾經有一位來自北方國度的病人，他所患的肺病在他家鄉無人能治。後來別人告訴他我爸爸醫術高明，所以他抱住賭一把的心態前來。結果我爸爸將他治好，他非常感激，認為我爸是他的救命恩人，並打算送贈我家一筆可觀的錢財；可是我爸爸沒有接受，只是按照葛斯特島一貫的規矩，收取了與醫藥費相當的報酬。

　　我爸爸就是一個這樣的人：凡事盡心卻永不邀功；看起來嚴肅木納，其實骨子裡是非常細心。

　　「翡兒姊姊，像妳爸爸那麼出色的醫師，為什麼要留在我們這種什麼都沒有的偏僻小島呢？」芬妮又問。我搖搖頭。

　　「我也不知道呢。」

　　雖然自我懂事起，便已經住在葛斯特島，但爸爸似乎並不是一開始便住在這裡的。聽爸爸說，他是從中央城市來的。我媽媽早在我年幼時便去世，我和爸爸搬到此地生活，就是在媽媽去世之後。

　　其實芬妮也問得有道理。爸爸的醫術那麼好，為什麼不留在中央？中央是「伍爾斯國」的首都，達官貴人的聚居地，不是更理想的發展場所嗎？至少，被相中能力而受提拔，進而升宮發財的機會也比較多。

　　儘管有此疑問，但我一次都沒有過問。真的，一次都沒有。

　　「難道妳沒問過他嗎？」芬妮一臉好奇。

　　「沒有哩。啊，我到了，真麻煩妳芬妮，妳先回吧。」

　　「那好，遲一下請你們務必要來我家吃頓飯。你們幫了我家一個大忙！」芬妮捉住我的手，熱切地說。

　　我有點難為情。「妳太客氣了。謝謝妳。」目送了芬妮離開，我打開家門。之前來求助的客人都已回去，連卡洛斯也不在；大概是回去照顧弟妹吧。

　　「爸爸。」

　　爸爸就站在門後，他一看見我便問：「芬妮她姊姊的情況如何？」

　　「母子都平安。調理身體的藥都交給他們了。」

　　「很好。」

　　這時，我看見爸爸身後有一個男人。看樣子似乎不是本島人，年齡大約三、四十歲，衣著光鮮，卻又不像是貴族；那種號令天下的大將之風，以及懾人的權威感，他身上並沒有。

　　「爸爸，家裡來了客人嗎？」我問。

　　爸爸正想回答，他身後的男人卻開腔道：「那麼，我家主人就在『聖特拉爾』恭候大駕。在下先行告退。」

　　說完，他便離開我家，走過我身邊，完全沒看我一眼。當我正想著這人真沒家教時，爸爸叫了我的名字。

　　「翡兒。」

　　「爸爸？」我看見爸爸鐵青著臉。那個到底是什麼人？爸爸為什麼會這樣子的？剛才那人提到什麼恭候大駕。難道是有行動不便的病人想爸爸過府替他治病？這也是曾經有過的經驗。

　　「爸爸，你要外出嗎？」我問。

　　「翡兒，我馬上要動身前往中央城市。」爸爸說。

　　「是出差嗎？」我問。奇怪，爸爸沒有馬上回答，是或不是；但最終他點了點頭。「我可能會離開一段時間，所以醫館要靠妳和小卡打理了。」

　　我點點頭，表示明白。接下來，我就跟平時一樣做晚飯，跟爸爸吃完以後，協助他執拾行裝。

　　那時，我還沒知道，大禍即將降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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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兩星期後，某天早上，我正打算做早餐，一陣急速的敲門聲忽地響起。

　　當時我心想：是誰呢？難道是病人？那麼早來找我，是得了急病，情況緊急？

　　「來了！」我不敢怠慢，馬上去開門。誰料，眼前的景象令我大吃一驚！

　　爸爸渾身是血，全身都是破洞，像個篩子一樣。是被野獸還是什麼襲擊了嗎？他什麼都說不出，只朝我倒下。

　　「爸爸！發生什麼事！」

　　「…扶我回房。」爸爸氣若游絲的說了句。

　　「小心！慢慢來！」我扶住他來到床沿，讓他緩緩躺下，「我去打水給你洗傷口。」

　　「爸爸，你到底去了幹什麼啊？」

　　在我替爸爸包紮傷口期間，爸爸睡著了。卡洛斯今天休假，所以只有我照顧爸爸。到了下午，我感到有點餓，而且父親醒來也需要吃東西，所以我離開房間，到樓下煮東西去。

　　「咯咯！」又有人敲門。「誰…芬妮？」看見門外人，我有點愕然。

　　「翡兒姊，下午好！阿諾德叔叔回來了嗎？」

　　「呀…嗯。」我點點頭。

　　「那就好了！之前我說要請你們來我家吃飯，不如今天…」芬妮話口未完，我馬上回絕。

　　「抱歉，今天不行。」

　　「咦？為什麼？」芬妮有點不高興的嘟著嘴巴。

　　「我爸爸…今天受了傷。」

　　「啥？叔叔受了傷？嚴重嗎？」

　　「唔……」我該怎麼解釋爸爸受的傷？說得太仔細，只會嚇怕芬妮，她又幫不了我忙。處理傷口、替病人更衣…我可以做到的都做了。

　　「不過，翡兒姊也是個醫生，當然會治得好叔叔，是吧？」

　　「…當然了。」我點點頭。

　　「有什麼我可以幫忙嗎？比方說做飯給叔叔之類的。」芬妮又問。我搖搖頭：「不用了，我已經做了。」「那，要我幫忙執拾房子？」「不用了，我家沒多少東西。」「既然如此，我不妨礙你了。要幫忙的話一定要找我。」「謝謝妳。」我正要把門關上。忽地，我聽見爸爸的聲音：「翡兒。」

　　「爸爸？」「叔叔！」我和芬妮同時叫道。「翡兒姊姊說你受傷了。」芬妮又說。

　　爸爸下了樓梯，走到我們面前。「是的，不過傷的並不嚴重。」他臉如菜色，掛著兩個黑眼圈，看上去氣色很差…

　　「嗯，那就好。我要回家了，下次你們一定要來我家！」

　　「好的。」

　　將芬妮送出門後，爸爸開始拆除我替他包上去的繃帶。我震驚地發現，他身上的傷竟已好了七七八八！

　　明明傷得那麼重，怎麼可能…

　　「翡兒，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妳說。這事說來話長，但我會盡可能長話短說。在我說完前，妳不可以插嘴，乖乖的聽，了解嗎？」爸爸神色凝重地說。既然說到這份上，我只好點點頭。

　　「我跟妳已成為別人的追殺對象。不用多久，會有人來我們家，抓走我，或者對我不利。所以，我要妳離開這裡，前往中央城市『聖特拉爾』的『米德嘉爾德學院』。」

　　「中央？」爸爸不是剛從中央回來而已嗎？「你不是…」

　　「不是。我在半路上中了伏。我再說一次，前往『聖特拉爾』的魔法學院『米德嘉爾德』，聽懂了嗎？」

　　「為什麼？」我不明所以。

　　「米德嘉爾德學院的學園長，是我的好朋友。」

　　哇！爸爸竟然跟那種身分高貴的中央人士是好朋友？真不簡單…不，爸爸之前不止一次被召喚到中央替權貴治病，說不定就是這樣結交了一些有地位的人士。

　　爸爸走進廚房，將幾塊壁磚從火爐上拿開。原來這是一個暗格，裡面藏了一個上鎖的木盒。

　　「這是什麼？」我好奇地問。爸爸把木盒打開，取出裡面的東西－－是一條紅石吊墜。

　　「拿著吧，翡兒。」爸爸說，我點點頭。

　　我拿著紅石，感覺它的重量很異常…比金屬還要重！只有錢幣般大的小石竟比一杯水還要重。血紅色的小石晶瑩剔透，還有一股黑氣包圍住…把紅石拿上手時還十分冰冷，就像剛從冰中取出一樣……

　　「翡兒，妳將這吊墜帶在身邊，前去跟我的好朋友見面。見了這吊墜，他就會明白一切。妳要小心保管，其實，這吊墜也是要追殺我的人…他們的目標之一。」

　　「嗄！」爸爸你開玩笑嗎？要我帶著這種東西，我豈不是很危險？爸爸，你這不是靠害是什麼？

　　「但他們到目前為止尚未知道這件事。你明天清晨就要出發，不要理會任何事。從妳小時候開始我便對妳十分嚴格，要妳學習獨立。我交待妳的事妳一次都沒讓我失望過。所以，這次我相信你絕對不會有問題。我知道妳有很多疑問，但我現在實在無法對你多做解釋。這事與你我性命尤關，所以不能有任何差池，明白嗎？」

　　爸爸的一番話，將我原本想問的問題通通打回頭。我的確想知道，到底父親跟何人有如此深仇大恨，以致人家要對我們趕盡殺絕？但爸爸既然不打算和盤托出，我知再問下去都沒用。

　　我並不懷疑爸爸所言之真偽。看見爸爸所受的傷…雖然已無大礙，但我知道事情非同小可。

　　「我明白了，我馬上去執拾我們的行裝。」

　　我以為爸爸的意思，是要我跟他一塊兒離開葛斯特島；我後來才知道，我會錯意了。

　　翌日早上，父親不見了。

　　我找遍了屋裡所有地方，都見不著他。

　　廚房的桌子上只遺下一張紙條。

　　「不要理會任何事，馬上出發。」

待續

註　葛斯特(Coast)意思是「沿海的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