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玄北國神話>若蘭傳(7-12)

 <玄北國神話>若蘭傳(7-12)

 

第七回 榔梅樹

 

喝完茶,呂洞賓、淨樂外出散步,二人下降至更低海拔的地方。武當山近山腳處有村落,村中有座宅院,裡頭傳來孩童嬉鬧的聲音。宅院門前有棵古樹,呂祖、淨樂來到時,樹下站著一位道人。

呂洞賓、淨樂走近,道人並沒有看見他們;呂洞賓、淨樂聽見道人深深嘆了口氣,因面面相覷。原來這道人名叫李素希;他身後的宅院是孤兒院,孤兒院連同門前的古樹,都歸這位李道人管理。

孤兒院差不多有百年歷史,最初建立目的是收容戰爭中失去父母的孩子;至於那棵古樹,其實是棵千年榔梅樹,相傳在真武祖師年少時在武當山潛心修道,有一日,將梅枝插在榔樹上,並暗自祈禱: 「吾若道成,花開結果。」後來,經過四十餘年的潛心修煉,終於得道,梅枝果然在榔樹上插栽成活,並開花結果。

榔梅曾經被列為貢品,每年向朝廷進貢,皇室下令不許百姓採摘;後來,榔梅樹原因不明地再也不結果,從此,非李非杏,非桃非梅的榔梅仙果絕跡。

 

李道人離開後,一名黃衣少女忽然出現在呂洞賓、淨樂身邊。少女朝道人遠去的身影吐舌裝鬼臉,後面向呂洞賓、淨樂施禮笑道:「呂先生!太子殿下!殿下您好久沒來看我了!」

淨樂笑道我這不是來了嗎,又道:「剛剛看到李素希愁眉苦臉,妳是不是又對他做了什麼?」少女嘟嘴道:「反正我就是討厭他啊,他一直都希望我給他結果子,好讓他送給皇上吃,我偏不!」

原來這少女是榔梅樹之精靈,她對榔梅仙果被皇室獨佔非常不滿;好東西應該人人有份才對。少女告訴淨樂:「以前每年夏天,孤兒院裡的孩子都會來摘果子;後來皇室下了禁令,孩子從此沒得吃了,他們可傷心了!」

呂洞賓道:「榔梅是武當山特有的植物,這種只在一座山里存在的水果在全國來說都比較罕見。要是能進入市場中交易,也應該價值連城吧。」少女道:「哼,我才不稀罕。」

這時,有兩個村民走過來,坐下乘涼聊天。少女露出滿足的笑容:「這下可好了,千年以來,我長成了參天巨木,為大家提供遮蔭,人人都可以到我這裡來!而且我的根也能好好維護此地的水土,這樣太和村民、孤兒院的孩子也能生活安穩了。」

 

對於榔梅精靈的任性,呂洞賓、淨樂笑而不語。呂洞賓心想:果然樹似主人形,這精靈跟真武祖師真是同一副德性;總的來說,就是不合時宜。舉個例子,每年三月西王母在天庭舉辦蟠桃宴會,祖師他總是受邀不出席,人不到禮到,讓桃花或周乾送幾個榔梅過去當回禮便算。

相傳,王母娘娘的蟠桃園有三千六百株蟠桃樹,前面一千二百株,花果微小,三千年一熟,人吃了成仙得道。中間一千二百株,六千年一熟,人吃了霞舉飛昇,長生不老。後面一千二百株,紫紋細核,九千年一熟,人吃了與天地齊壽,日月同庚。武當山的榔梅雖是人間珍品,但到底是凡果;王母娘娘始終是眾仙之首,呂洞賓就曾聽過有批評祖師做法不識時務的。

榔梅精靈因個人喜惡拒絕結果。這主僕倆之所以敢如此無視章法,是因為他們有底氣。武當山(太和山)已是玄北國皇家信仰聖地,山上一草一木都不容破壞,所以即使榔梅樹不結果,道士們都拿她沒辦法。至於淨樂,當年雖然因為天庭的權鬥被犧牲,最後不得不歸隱太和山,但畢竟是功德無量的上神,大帝級;有道是:「凡事留一線,日後好相見。」也許昊天上帝給淨樂留地步,畢竟可能不知何時,又會有用得著這位盪魔天尊的機會。

 

榔梅精靈、呂洞賓、淨樂在樹下短暫逗留。聊天的兩個村民早已離開,代之是一群小孩,他們在玩「狐狸先生幾多點」。榔梅精靈開心的看著小孩,忽有所思,道:「呂先生,我想到你廟裡看牡丹花,可以嗎?」

呂洞賓表示歡迎。三人移動到呂祖廟。呂祖廟前門有個荷花池,後方則是一大片牡丹花田,有白的、紅的、紫的,美不勝收。榔梅精靈邊近距離賞花,邊問:「說起來,牡丹姊姊已轉生了好幾遍,飲了好幾回孟婆湯了吧?呂先生,我以為你會一直追著她跑呢!」呂先生搖搖頭:「不,各人有各人的去處,人間俗語說的,『千里搭長棚,沒有個不散的筵席』,曾經好過,便夠了,何需守一輩子呢?」

榔梅精靈道:「話雖如此,你不是都守了姊姊三輩子?」呂先生苦笑:「『美中不足,好事多魔,到頭一夢,萬境歸空』,變幻原是永恆這道理我早就明白;『未經他人苦,莫勸他人善』,如今我經歷過『樂極悲生,人非物換』,日後度化世人,定更能感同身受。」聽見呂先生這樣說,淨樂意會微笑。

 

呂洞賓與白牡丹的緣份早在三百年前開始,二人一見如故,話極投機,很快成了摰交。然而人仙殊途,身為人類的牡丹注定命不長;三次投胎轉世,呂洞賓始終追隨左右。牡丹第三次轉世,成為前朝名妓。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;與白牡丹之間的美好回憶,呂洞賓一直放在心中;牡丹人如其名,無論是哪一個她,牡丹花始終是她的最愛。

 

太和山諸位的故事暫時寫到這裡。話說我們的主角--若蘭妹妹由烏西國昆侖山出發,東行前往蓬萊仙島,必經玄北國。反正若蘭渡河後還要爬山,之後還有各種古怪險惡地形等著她,玄北國一時三刻還到不了。現在先來介紹一個人,他是若蘭妹妹將在玄北國認識的同伴。

 

待 續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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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回 武紀勇

 

玄北國東北一隅有個地方叫津平,富貴風流的首善之區。津平城有個崇德街,街內有個重華巷,巷內有個宅院,住著一家鄉宦,姓武,名均。

武均本是朝中一品大員,五年前辭官歸隱。昔日為官時,其最看重自身的名聲;忠君愛國,愛民如子。平時愛好做文章,吟詩酌酒;榮休之後更常常相約好友談詩論文。此國文人風氣,喜以草堂命名所居;故武宅又名「五月草堂」。武均有妻藍氏,藍氏雖不通文墨,但情性賢淑,深明禮義,年輕時曾與武均共患難,辦過不少大案。武均與藍氏膝下有一子,學名紀勇,年方十七。

 

雖然武均希望兒子日後跟自己一樣,成為造福人民的父母官,但這是不能強求的。也許是受父親影響,紀勇自小喜歡神仙鬼怪的傳說故事,<搜神記>、<幽明錄>、<神異經>這類書買了不少;對此藍氏時有抱怨:「都是你父親,教你看這些雜書,都不在正經書上下工夫!」書看完了,紀勇便自己去搜集更多故事;他會跑到鄉村,聽坐在大榕樹下乘涼的老人說鄉中的怪事。

到後來,他想起與其聽別人說,何不自己也來編排有趣的故事?結果,紀勇雖然不如父親一般為官作宰,卻幹起跟父親一樣寫志怪小說的副業。除此之外,紀勇在繪畫方面亦有所造詣,在母親的安排下,他得了個營生:教授家境與自己相若的大家閨秀畫技、筆法。

 

紀勇的學生是父親武均好友鐘正先生的女兒。這鍾正昔日與武均一同參加國家考試,入朝為官,受到兩朝重用;目前已退休,但有時仍受邀入宮,教幾位宗室子弟唸書。今天,武均受鍾正邀請到府中作客,正好紀勇也在屋後花園教鍾小姐寫生。這鍾小姐與紀勇同年,是家中兩老的掌上明珠,小名佚楠。寫生結束後,紀勇打算馬上回家,但佚楠卻請紀勇陪她上街買東西。其實不是第一次了,每次紀勇到鍾府來,佚楠都會用各種借口留他在家,又明示暗示想跟他有進一步發展;然而紀勇總是跟對方裝瘋賣傻。這次,他一如既往婉拒了佚楠。

 

草堂裡,藍氏正坐在庭院,搧著團扇,見紀勇早早回來,便說:「今天真早啊。」紀勇道:「沒事便早點回來。」藍氏問:「不陪佚楠姑娘逛街嗎?」紀勇道:「姑娘逛街,不是買脂粉,就是買釵環,找個丫環陪伴就行,用不著我。」

藍氏笑道:「人家姑娘喜歡你,才找你陪她,你怎麼一點都不識趣,難得一個女孩子家如此主動。」紀勇沒好氣地:「母親,我故意在她面前裝糊塗;你竟真的當我是個糊塗人嗎?我沒想要跟她發展,只是她姑娘家面皮薄,我不好直白當面拒絕;我再婉拒她幾次,只要她不是個傻瓜,就會想到知難而退了。我不喜歡她,就不會給她假希望,免得浪費時間。我是沒關係,可她是姑娘家,青春寶貴,我不能作踐人家。」

藍氏聽他這樣說,冷笑一聲,說:「說得對,你跟你父親就這點完全不一樣。當年我跟你父親相識,我只有十七歲。你父親明明心中有我,卻死不承認;然而看見我結識其他男子又吃醋。我無依無靠,他對我有恩;我佩服他的為人、才學,所以才跟他。我在他身邊,丫環不似丫環,小姐不似小姐,夫人不似夫人;我和他,好似有希望,又看似無望。我該怎麼辦?他一點都不明白我的感受!」

紀勇聽了母親說的一車話,若有所思,道:「書上說的,『情既相逢必主淫』,母親,妳跟父親同居草堂多年,一直清清白白的,真是難得!」藍氏笑道:「好在後來他終於迎娶我過門,足足十年!才修成正果。然後,我在三十歲時生下了你。時間過得真快啊。」

 

跟母親說完閑話,紀勇回自己屋裡坐著。桌子上,寫作筆記隨意堆疊著;紀勇直直盯著凌亂的桌面,出神,連丫環丹菱路過叫他也沒聽見。後來丹菱拍拍他,他才回過神來。丹菱問他:「勇少爺在想什麼?」

紀勇苦笑一聲:「妳看,為了這些筆記,我努力了多天,可是我感覺我是白費力氣,徒勞無功了。」丹菱問:「為何?」紀勇道:「這些天,為了找靈感,我在茶館裡擺攤收故事。可是收來的,好的少,爛的多;有意思的少,無趣的多。目不識丁,毫無常識的人跑來我面前胡說八道,然後向我要錢。我怕了。」

紀勇心想:可能因為自己沒怎麼見過世面;如果有機會離鄉走走,去旅行見見其他人事物,說不定就寫得出東西了。

 

到了酉時,有小廝來叫紀勇到母親屋裡用飯。紀勇趕忙過去,只見飯已擺好,父母已坐候了一陣。藍氏叫紀勇坐下,紀勇便坐下;因為實在餓了,紀勇不言語,只是扒飯;卻聽得父親提起,今天從好友口中得知的一件趣聞。

武均道:「聖上的四弟長年雲遊四海,最近竟在自己的水上行宮經營起餐館來。那四王爺自小喜歡到御廚房打轉,最大興趣只有品嚐和烹飪美食;當年先帝眾子競爭皇位,只有第四子沒有絲毫野心。四王爺目前跟女兒同住在畫舫上,畫舫目前停泊在梅花嶼岸邊。」

紀勇當下沒有說話,內心卻想:如果我有機會外出雲遊,說不定有機會參觀四王爺的畫舫;當然,遊覽天下勝跡自不必說了。

 

待 續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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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回 蘭若寺(一)

 

如是者,一年過去,紀勇外出旅行的願望越發強烈。終於,他向父母提出了請求。最初,父母不願答應;然而,抵不過孩子苦求再四,便批准他帶同一名小廝出發。

離開家門,紀勇與小廝一路東行,來到一地,名為櫻桃坡,顧名思義,此處有大片的櫻花林及桃林連綿千里。可惜的是,紀勇所到之時並非開花時節。更不幸的是,他們在此地遇上強盜,把值錢財物通通劫去,只剩下書籍、紙筆及幾件衣服。強盜來襲時,小廝嚇得丟下主人便跑,自此下落不明。

強盜只管劫財,沒有奪人性命,乃不幸中之大幸。紀勇身無分文,然而他想,若就這樣打道回府,只怕下次想要外出,父母不會輕易批准。他就不信自己過不了這關,這是上天給他的考驗;盤費不繼,那就去賺啊!挨飢抵餓離開櫻桃坡,紀勇到達最近的城市,郭北城,城中有富戶開設濟貧的粥場,紀勇先去粥場吃碗粥,然後到街上打聽哪裡提供免費住宿。

 

雖然郭北城有幾家客棧,可是紀勇身上一文錢都沒有;他詢問路人哪裡有破廟或義莊,路人告訴他,郭北城外樹林裡有一座蘭若寺。原來,這蘭若寺已聳立超過百年,曾經一度荒廢;傳說當年被千年樹妖黑山老妖佔據作為巢穴;近年,有位僧人名為水月,把蘭若寺重新修繕。

紀勇一聽這是個有故事的古寺,於是興致勃勃的去碰運氣;進了寺中,紀勇果然看見了水月法師,向法師訴說了自己的經歷後,法師願意讓他留下;紀勇向法師保證絕對不會在寺中打擾太久,畢竟他原本就是要到處旅行,只是現在不幸遭遇強盜,財物盡失,不得以借住一下,待賺夠盤費便會離開。

話說這古寺中殿塔壯麗,但是蓬蒿長得比人還高,好像很長時間沒有人來過。東西兩邊的僧舍,門都虛掩着,只有南面一個小房子,門鎖像是新的。再看看殿堂的東面角落,長着一叢一叢滿把粗的竹子,台階下一個大水池,池中開滿了野荷花。紀勇很喜歡這裏清幽寂靜。當夜,吃過法師準備的簡單齋飯後,紀勇回到僧舍睡了一覺香甜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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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回我們可愛的女主角。若蘭成年前,一段很長的時間都住在昆侖仙境,不曾接觸下界人類。然而,幼年時與父母在南方得月樓生活的記憶猶在,所以,一些在人間生活的常識她還是記得的。穿過各種古怪險惡地形後,若蘭進入玄北國地界。在這之前,她一直受到真武祖師低調守護;在關鍵時刻,祖師的部下會化身貴人予以幫助。

若蘭一路東行,路過郭北城,聽說城外樹林裡有一座蘭若寺,便去借宿一宵。水月法師見了她很高興:「這兩天真是熱鬧,連續兩位客人光臨本寺。今日,老衲向有需要的施主開方便之門,請『各位』不要見怪。」

若蘭聽了納悶:「大師,你在跟誰說話?」法師道:「隨老衲來,妳看看便知道。」並伸手示意若蘭跟他走。

其實自踏進古寺開始,若蘭已有種奇怪感覺:明明眼見寺中只有她和法師,但總好像還有其他人在;當她跟著法師走,人的氣息也跟著他們。法師帶若蘭到殿堂後的室外,那裡竟是一個亂葬崗!一個個不知名姓的金塔到處亂堆,有的還破爛了,裡面的骨殖露出。<石頭記>裡有一句:「白骨如山忘姓氏」,正好形容眼前此景。

若蘭目瞪口呆:「這是…」

法師道:「從有蘭若寺那天起,就有這個公墓。附近義莊有遺體多年無人認領,都會送到這裡安置。老衲開始重修古寺前,古寺一直荒廢;公墓無人打理,卻不斷有遺體送來;最後就變成妳所看見的,這個亂葬崗。」

若蘭道:「所以您所說的『各位』,是指葬在公墓的人?您看得見他們嗎?」

法師道:「看得見。這兩天,妳和另一個孩子來寺借住,他們都有出來;就好奇看看你們,沒有惡意。」

若蘭又問:「他們現在也在?」法師點點頭。這時殿堂內響起腳步聲,有人叫喚水月法師。法師跟若蘭返回殿堂,看見紀勇正把幾枚銅板塞進祭壇下的錢箱。

法師道:「武施主。」紀勇道:「師父!咦?這位是?」問的是若蘭。

法師道:「這位若蘭姑娘正在旅行途中,來寺中借住一晚。」紀勇笑道:「若蘭姑娘借住蘭若寺,有意思。幸會,我姓武,學名紀勇,津平人士。」

若蘭心想:武紀勇,不就是「冇鬼用」了嗎?是你父親還是老師取的名字?如此絕核。沒有把想法說出,只禮貌的回道:「幸會。」

法師對若蘭說:「東西兩邊的僧舍姑娘可以隨意住。晚上會備好齋飯,到時會喚姑娘來用。」若蘭忙向法師施禮,道:「謝謝師父。」

若蘭離開後,紀勇開心的跟法師說:「我找到工作了,幫人抄書,今天發薪,我放了些進錢箱,算是給古寺的香油錢。畢竟師父願意收留我又提供伙食,我怎麼也得有點表示。」法師笑道:「善哉,善哉。」

說完閑話,法師到公墓搬動金塔,紀勇自薦幫忙;二人忙碌到黃昏,法師到後廚備飯,紀勇也從旁協助。

 

若蘭回到僧舍,從包袱中取出她的圓光鏡,跟遠在極東仙島的母親通話。

 

待 續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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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回 蘭若寺(二)

 

若蘭回到僧舍,從包袱中取出她的圓光鏡,跟遠在極東仙島的母親通話。

雨柔問:「妳現在在哪裡?」若蘭道:「郭北城。」又拿出一本筆記讓雨柔看:「娘,妳看!」雨柔一看,笑道:「是妳父親寫的旅行筆記?」

原來當年若蘭出生前,雨柔與陶正雲遊四海,把從得月樓西行往烏西國途中所見所聞都詳細紀錄下來。這筆記在陶正身死,雨柔被捕後,由雨柔的上司真武祖師保管;真武祖師原本想把筆記還給雨柔,雨柔卻拜託他交予昆侖仙境桃源洞的女兒。

若蘭開心的告訴雨柔,從昆侖仙境出發起一路上的見聞,如何在遇上危險時得貴人幫助逢凶化吉;雨柔也跟若蘭說起昔日跟丈夫雲遊時的故事。母女倆聊得不亦樂乎,直到紀勇過來,在門外喊若蘭用膳,若蘭才慌忙把圓光鏡收起來。

 

樹上的蟬聲與水裡的蛙聲,即使在殿堂內也可以清楚聽見。法師、若蘭、紀勇三人一同用飯,紀勇好奇的詢問起法師古寺的故事來:「我聽說以前這寺被一個黑山老妖霸佔作巢穴,可真有此事?」

法師道:「的確有一些故事流傳著。然而,那黑山老妖只是這些故事的配角,而真正的主角,是一名書生,叫寧采臣;還有一個女鬼,名聶小倩。」

傳說,當年書生甯采臣赴京趕考,在郭北城附近一座荒廟(蘭若寺),結識劍客燕赤霞,又在半夜遇上女鬼聶小倩,聶小倩相害不成,反而愛上正直的甯采臣,也救他一命,而甯采臣也不負聶小倩的所託,將她的骨骸送回故里安葬,而脫離妖怪的控制,自此聶小倩魂歸故里,乃與甯采臣同屋而住。但甯母不能接受聶小倩,小倩一如往常幫忙操勞家務,直到甯妻去世,甯母有感小倩的真誠,才讓甯采臣娶了小倩為妻,親友也漸漸不以小倩是鬼而見怪。那荒廟妖怪因小倩遠遁,心有不甘,找上門來,小倩用了劍客燕赤霞所贈的舊劍囊才收服了黑山姥姥。

 

法師說完,紀勇不知何時拿起了筆,把整個故事抄進筆記。故事到最後,聶小倩在寧家生活,接受活人氣息久了,竟得以還陽。還能跟寧采臣成親生子。若蘭好奇地問:「這真的可能嗎?」

法師道:「這不過是故事,是否真的老衲也不知道。」故事說完,飯也吃完,若蘭告退返回僧舍;紀勇留下來,繼續跟法師聊天。次日,若蘭睡醒,步出僧舍,看見法師早已起來重修公墓。他用筆在紙上寫下一些名字,說是要貼在金塔上。

若蘭問:「你知道這些葬在這裡的人叫什麼名字嗎?」畢竟法師並不是一開始就在這裡,亂堆起來的金塔有些年代久遠,幾十年至百年前都有。

法師道:「老衲確實不知,但他們本人知道。」他們,是指亡魂們,他們能認出屬於自己的金塔。除了貼上名字,法師還要把隨意堆疊的金塔重新排好,為免在室外受風吹雨打,他更計劃在公墓所在的荒地蓋所房子。

別說是重修整座蘭若寺,單是公墓的工程要完成,也不知要何年何月。法師停下筆,說:「武施主在備飯,很快能吃了。」不久,殿堂內傳來紀勇的聲音:「水月師父!飯做好了!」法師跟若蘭步向殿堂。用飯期間,三人說些閑話。今年差不多七十歲的法師,說起自己的過去:

原本是一遊方僧,到處流浪化緣的他,數年前路過這蘭若寺,得知一些傳說,看見寺內頹垣敗瓦,花木枯萎,滿目凄涼;公墓更是慘不忍睹,無人打理。他不忍見孤魂野鬼無人供奉,於是在此落腳,展開漫長的重修工程。

若蘭聽說,開口道:「我昨天想過了,這寺只有法師您獨自在此,辛苦您了,我想留下來幫忙,可以嗎?」法師喜出望外:「這自然是最好不過,可是妳留下來幫老衲,豈不是耽誤妳的行程?妳還有要去的地方。」

若蘭笑道:「沒問題,師父您放心。」原來昨夜若蘭睡前找雨柔說話,提起蘭若寺的水月師父,獨自重修公墓的事。若蘭說:「我覺得師父太辛苦了,我該留下來幫他一把。」

雨柔說:「沒錯,小蘭妳便留下吧。」

若蘭又說:「可是,娘妳會怪我嗎?留下來幫忙,就要晚一點才能來接妳了。」

雨柔笑道:「怎麼會怪妳,小蘭妳這次並不是單純的旅行,而是需要途中累積功德的。妳能碰見水月師父,是緣份。所謂功德,無非是救急扶危、消災解難。俗話說:『救人一命,勝造七級浮屠 。』更何況重修公墓,讓孤魂野鬼有可歸之處,對他們而言也算是再造之德了。」

若蘭點點頭:「我明白了。」事情定了下來。用過飯後,若蘭跟隨法師到公墓幹活,紀勇則進郭北城打工。

 

話說紀勇離開津平京旅行,父母自然日夜掛念。那鍾姑娘因紀勇不辭而別,既傷心又生氣,好久都不曾拜訪五月草堂。紀勇母親藍氏天天詢問家丁:「少爺有沒有捎信回來?」竟是一次沒有。近日宮中聘選妃嬪,乃三年一度之大事。事原本與武家無關,直到有一天,草堂來了稀客。

 

待 續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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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回 聖母臨人

 

武明空,出身文水武家,與津平武家同宗。明空父親與紀勇父親乃同母兄弟,明空待字閨中,芳齡十四,比紀勇小三歲,是紀勇的堂妹。

明空與長兄、寡母一同入京,文水武家本在津平京有些生意,這次入京,一為巡視業務,二,也是最主要的,就為明空待選秀女。明空家在京中有房有地,因受到親戚邀請,入住五月草堂。

入宮前數月,明空在草堂度過最後的心淨日子,閑時做些女紅,畫畫,看書。這明空不愧是紀勇的堂妹,且說小時候,姊妹弟兄都在一處,都怕看正經書;只愛看些傳奇角本、古人外傳。

一天,明空邊喝茶,邊讀<楊太真外傳>。侍女彩雲從屋外進來,見她家小姐在讀書,便興致勃勃的湊上去。這彩雲與明空自小在一處,形同親姐妹。明空平時會把讀過的有趣的書,講給彩雲聽,跟她分享。彩雲非常喜歡聽明空講書,還說有生之年能侍候明空,是她最大的幸福。彩雲坐在明空身旁,明空翻開書,開始說故事:

 

「這本書的女主角,名叫楊太真,本名楊玉環,為前朝皇帝寵妃。前人以『回眸一笑百媚生,六宮粉黛無顏色』來形容楊玉環的傾國之貌。」

這位「禍國紅顏」一生傳奇:從王妃到出家,還俗後被封貴妃,後來因為以美貌迷惑天子,讓國家衰落引發士兵不滿,要求皇帝將其處死,皇帝於是賜她白綾,命其自盡。

侍女聽完故事,用手帕拭淚道:「這故事太悲慘了!楊玉環就因為長得漂亮,就被當成紅顏禍水!姑娘,妳也很漂亮,而且又要入宮選秀,妳將來會否像楊玉環一樣慘?」

要是其他小姐,肯定會覺得侍女開口就詛咒自己,因而勃然大怒;但明空知彩雲向來天真爛漫,心直口快,心里有什麼口里就說什麼.所以只是笑道:「別太小瞧我,論人間清醒,世上我認第二,無人能認第一。」

侍女道:「那個,我還是喜歡大團圓結局的故事。下次可以請姑娘再給我說<牡丹亭>的故事嗎?杜麗娘夢中邂逅柳夢梅,後來死而復活,跟柳夢梅幸福地生活。唉~什麼時候我也能跟我命定的戀人在夢中相見?」

明空笑道:「好了,故事說完了,快去倒茶來。」

 

做人太清醒,不一定就是好的;能一直做著美夢,稀里糊塗的活著,也是一種幸福。明空明白這一點,只是她並無選擇。她很快就要入宮,成為皇上的女人。

若皇上冷落自己,固然不是好事;但若皇上太寵愛自己,也不一定是好事。楊玉環,楊太真,就是前車之鑑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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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說回蘭若寺。一晚,若蘭吃完晚飯,在荷塘邊賞月。紀勇閒來無事,過來搭訕:「妳說妳在旅行,那妳原本來自哪裡?」若蘭道:「烏西國昆侖山。」

紀勇聽說,細細打量對方,說:「妳是西域人?看來倒不像。」

若蘭說:「我是玄北國人,小時候住在南方,後來到烏西國投靠親戚。」

紀勇點頭:「哦。那妳一個人去旅行,其實想去哪?」

今天這紀勇問題有點多,但若蘭還是樂意回答:「蓬萊仙島。」紀勇聽罷,一臉難以置信:「什麼?妳、妳在開玩笑嗎?」若蘭皺眉問道:「我樣子像是說笑嗎?」

紀勇笑道:「蓬萊仙島不過是故事裡的虛構地方,人作出來的,妳怎麼能去?」

若蘭很不高興,拋下一句:「我懶得跟你說!」便轉身回去僧舍。

 

話說若蘭的母親雨柔仙子雖被囚於極東仙島,但畢竟有好姐妹作陪,又允許親友探望,所以不會太痛苦。雨柔的姐姐雨靈就常來,來了通常會跟妹妹談起若蘭小時候住在桃源洞的故事。另一個常來者則是真武祖師,真武是玄北國的守護神,也是北方水神;雨柔以前在天庭是司雨的仙子,所以真武就是她的前上司。

這天,雨柔正跟太真照顧島上的仙草靈木,忽見不遠處有個人影,仔細看竟是真武。雨柔忙走過去行禮:「淨樂先生!怎麼來了也不告訴我們?」

淨樂笑說畢竟他三不五時會來,都快把這島當成行宮了;另外,如今他不過是一名散仙,除了「真武大帝」這榮譽頭銜,在天庭並無官職實權,雨柔見了他也不必多禮。

雨柔招呼淨樂坐下,太真也端來酒水果品。淨樂跟她們說:「妳們也坐。」二人就坐下來。淨樂關心詢問最近二人可好,畢竟雖然待在島上無需受任何刑罰,但卻無法離開半步;整個島被特別設計的結界包圍,表面上看不出特殊之處,然而雨柔跟太真若想踏出島外,是會被擋回去的。

長期被困在一處,想必也不會好受。雨柔畢竟有希望,天帝批准她女兒若蘭來接她,所以日子算是過得去;太真卻沒有這樣盼頭,已經過去幾百年,天庭像是已經遺忘她一般,對她沒有任何安排。

淨樂忍不住難過地想,天庭確實已把她遺忘;他沒有說出口,只是勸太真盡量放寬心,好好生活。

 

接著,淨樂跟她們提起下界的新聞:有船家於洛水打撈到一塊白石,石上刻有「聖母臨人,永昌帝業」八字。

誰知太真聽了這話,冷笑一聲。淨樂跟雨柔不明所以,雨柔問:「妳笑什麼?」

太真淡然道:「只是想起些舊事。當年正是因為在宮中掘出一塊刻字的石環,令我被迫離宮,入寺修道。石環刻的是『楊花開,李花落』,暗示我,楊玉環,讓李家的皇朝敗落。當初我剛入宮,竟因為一塊來路不明的石環,沒有做錯任何事便被當成紅顏禍水。」

淨樂跟雨柔聽說,恍然大悟。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,如今又出現了一塊石,「聖母臨人,永昌帝業」,聽起來似乎暗示國家將出女王。一個女人統治國家,以前從來沒有過。

目前尚未知道石上八字指向何人,然而被懷疑的對象一旦出現,豈止大難臨頭,搞不好還會有殺生之禍。

 

待 續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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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回 鍾馗

 

話說除了武紀勇,若蘭東行途中還有另一位有緣人。

玄北國中部有座終南山,終南山下有個將軍鎮,鎮上住了一個人,名叫杜平。這杜平唸過書,參加過國家入仕考試,卻沒有上榜,目前幹著替人寫信、鈔書的營生。他有個老婆,名叫鍾小葵,二人雖不是神仙侶眷,也是相敬如賓;住的地方不是金雕玉砌,卻是樸實靜謐。

這天傍晚,小葵在屋外掃落葉,見杜平遠遠走來,便放下掃具上前迎接:「回來了?工作順利嗎?」

杜平笑道:「今天在玄武廟前替人寫了十幾封信,算不錯了。對了,明天開始我會到鎮上大戶祝家府上鈔書。那祝家老爺原來是杜平的老主顧,真湊巧了,也好,做生不如做熟。」

小葵笑道:「聽起來不錯。晚飯快做好了,快進屋。」杜平驚道:「身體抱恙還做飯?」小葵道:「今早是有點頭暈,所以沒去開鋪。我睡了一下,現在已好了。」

既然小葵這樣說,杜平也就放心了。杜平把木桌子從屋內搬到庭院,小葵把飯菜一道道端出來。二人正要開動,鄰居的小孩卻來找杜平:「杜平哥哥,我來還書給你了。」

 

杜平接過小孩遞上的<西遊記>,「小明吃過飯沒?」小明道:「正要回去吃。再見杜平哥哥,葵姐姐!下次我想再來你們家看書!」

杜平笑道:「好。」他坐到小葵對面,伸手夾菜。小葵開口問:「你讓別人喊你杜平嗎?」杜平道:「嗯,畢竟我借杜平的肉身還魂。」

小葵追問:「你覺得沒所謂?不感到不舒服嗎?不會覺得真正的自己被遺忘了嗎?我不知該怎麼說,我只是覺得有點不妥。雖然按理說,以前我不認識你,也不認識杜平;我可能管太多了,這事輪不到我指三道四。」

杜平道:「其實我使用杜平的身分,一是因為打自重獲新生,我在所有人眼中成了杜平;二,我與所有舊相識因緣已盡,不會再有人叫我舊名字;以後我叫什麼,都不重要了。雖然我對外自稱杜平,但若妳介意,在家裡叫我舊名也無妨。」

小葵搖搖頭,道:「不,既然你自己都沒所謂了,那從此我不會再叫你『陶正』,杜平。」

 

原來這陶正就是若蘭的父親,雨柔仙子的丈夫。當日被天雷劈死後,魂魄得一名道士施法幫助,順利借屍還魂,從此改以杜平的身分度日。

隨意吃了兩口菜,杜平坐在屋外樹下納涼,心想他的好兄弟馬上要來了。果然,沒多久,一名烏帽猩袍,生得豹頭環眼,鐵面虬鬢,相貌奇異的大漢,由五個小鬼抬在轎子上,蕩悠悠的來到屋前。

杜平見狀,忙起身迎接:「鍾馗兄!」那大漢跳下轎子,回頭一揮手,身後五小鬼隨即消失,「久等了,妹妹呢?」大漢說著,搖身一變,竟變成一位面如美玉的美男子。

這時,小葵來到屋外,對男子笑道:「哥,我們等你好久了,酒菜早已備好。」杜平、小葵推搡鍾馗到桌邊坐下,三人在月下開懷暢飲,聊天敘舊。

 

話說這鍾馗在終南山將軍鎮當地家喻戶曉,身為驅魔及家宅守護神,在不久的將來,鍾馗的名字將傳遍整個玄北國。

當年,鍾馗還是個凡人,出身殷實之家,父母卻早亡,家業無以為繼,與妹妹一直相依為命;平日鍾馗在街上賣畫,小葵到酒樓打工掙錢。鍾馗畫畫之餘努力上進,寒窗苦讀數年,參加國家入仕考試,跟陶正也是在那個時候認識。鍾馗在考試中取得第一名,得以入宮面見聖上。

本以為鍾馗從此踏上青雲路,誰知他竟是個孤介之人,後來因為民請命,開罪當朝權貴。事緣鍾馗反對捐官制度,他認為官職既可用錢買,何用設立入仕考試?最初設捐官為的是填補空虛的國庫,結果捐官者為回本,就瘋狂搜刮民眾,導致民怨沸騰。鍾馗等一眾文人連署上書,請求廢除捐官制度;另一方面,有地方因肥官殘害百姓而激起民變,文人連署上書終變成萬民書,萬民書內提出了多項訴求,對當朝以宰相盧杞為首的權貴不利。

鍾馗等文人被誣告,皇上把他們視為無事生非,唯恐天下不亂的攪屎棍。最後,鍾馗被取消考試成績,激動之下,竟一頭碰壁撞死了。皇上見其自殺,大出意外,為了攏絡人心,下旨將鍾馗以狀元資格殯葬,又封鍾馗為「驅魔真君」,以祛人間邪魔。

在鍾馗的家鄉,終南山將軍鎮,人們視鍾馗為烈士,自發為他建廟立碑。目前在終南山腰,有座驅魔真君廟,每天香火不斷。

 

小葵從屋裡取來一個紙包,放在桌上,說:「哥,吃燒雞,專誠為你留的。」雖然隔著紙,眾人也能嗅出燒雞的香氣。杜平笑道:「我在路口那家德記茶樓買的,好吃得很,肉煮得爛,連骨頭嚼,又酥又香,穿香透骨。」

鍾馗聽了,馬上挖下一塊肉嚐嚐,「果然好吃。」小葵與杜平相視而笑,心想下次接待哥哥,德記燒雞是非買不可了。三人一同分享燒雞,小葵又給所有人的杯子添酒。

杜平邊喝酒邊說:「經歷死過返生,我總算學會活在當下。古人云:『食色性也』,對自己好一點,及時行樂也沒什麼不對。」回想以前的自己,就像<石頭記>裡孤高的女尼妙玉般,「啖肉食腥膻,視綺羅俗厭」,卻不知「太高人愈妒,過潔世同嫌」。

其實,無論錢財還是名聲,都是無法帶進棺材之物。話說杜平受聘祝家,對方讓他鈔的書正是<石頭記>。

 

鍾馗對好友的說法表示贊同。三人吃喝到半夜,最後都趴在桌子上夢周公了。天光雞啼,小葵醒過來,發現哥哥不知何時已離開。

 

話說鍾馗離了妹妹、妹婿,來至一個不見天日的所在。只見前方有石牌橫建,上書「陰曹地府」四個大字。繼續往前,不久遇河川阻路,一片火紅的彼岸花田從對岸延伸,至那天地相交處,仍未見盡頭。

鍾馗未有過河,沿河畔往下游走去,沒多久,一座竹籬木門的宅院映入眼簾。一名少女身穿雪白襖子,大紅裙子,頭戴紅花,在門前掃地。

鍾馗走近宅院,少女有所察覺,於是抬頭,「怎麼那麼遲?一定又去找杜兄弟了?」

 

待 續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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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回 陶正

 

鍾馗走近宅院,少女有所察覺,於是抬頭,「怎麼那麼遲?一定又去找杜兄弟了?」

鍾馗笑道:「真真知我者,莫若妳啊,孟婆。」

孟婆把掃帚靠牆放下,嘆道:「杜兄弟還陽已十年了,可對我來說,仍像是昨天的事般。當年你帶著他來孟婆莊,我還以為你孤單寂寞一輩子,今後總算是有伴了。」

鍾馗聽了這話,當場翻白眼;孟婆卻像是沒在意,又問:「杜兄弟,當時不叫這個名字。他原本叫什麼?」

鍾馗道:「陶正。」

孟婆點頭道:「陶正還陽,卻用杜平的肉身。在這之前,也有杜麗娘還陽的案例,可陶正跟杜麗娘不一樣。陶正的命運與杜平纏在一起,上頭需要替二人重新編寫<生死冊>的履歷,結果頭都禿了。」

鍾馗雙手交疊胸前,道:「上頭頭禿與妳我何干,我不過是個驅魔的,而妳不過是個煮湯的。」

孟婆所有所思,眨了眨眼道:「說到煮湯,來,你給我喝下這個。」鍾馗眼見孟婆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碗涼茶,便問:「這是什麼?」孟婆道:「你啊,一身酒氣,當然得喝解酒湯啊!」

鍾馗笑道:「我怕妳錯手給我倒了忘情水!說起來,這時辰妳該去招呼客人,怎麼還在掃地?」孟婆未及答言,便有一頭大身細,體膚青藍的小鬼來報:「莊外亡魂隊伍已排到奈何橋,先前準備的一鍋五味湯都見底了。」

孟婆忙道:「知道了,我馬上來。」又向鍾馗道:「喝完把碗還我,然後回去歇著。」

 

鍾馗回到自己的住處。話說鍾馗當年過世,妹妹小葵便燒了一座紙紮四合院給他。然而鍾馗如今受封為「驅魔真君」,得須入住天庭安排的神第。

鍾馗的驅魔真君府位於枉死城,傳說,枉死城乃是地藏王菩薩所創建用於收容枉死之人的魂魄,位於冥界的城市,其地位於毗鄰奈何橋、血盆苦界。凡非壽終正寢,而是由於自殺、災害、戰亂、意外、謀殺、被害等,含冤而死者都被稱之為枉死。枉死之人死後都會集中安置於枉死城,直至原有命數註定的壽命終結為止,才能轉交十殿閻羅,然後再根據其生前善惡,或獎或罰,轉世投胎。

當年陶正與雨柔仙子相戀,東窗事發後被天雷劈死,由於情況特殊,冥界眾神不知如何處理,於是暫時安排他入住枉死城。陶正進城時正好碰上鍾馗,鍾馗認出舊友,便把他帶到四合院,讓他住在真君府隔壁,二人成為鄰居。

 

(未完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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