仇婼記(19-21)

 仇婼記(19-21)

 

十九

 

  “我一定要親手讓妳幸福。”“我…可以為妳做任何事。”“不要離開我。”

 

  當夜,樊婼回到自己屋裡,心裡不停想著清跟她說的三句話。清說樊婼喜歡他、需要他,他可以為她做任何事;但反過來說,清也需要她─準確一點說,他需要一個需要他的她。反正她早已選擇留在他身邊,如今他開了口,求她不要離開他,那她算是有了個充分的理由了─曾經,她覺得他不需要她,沒有她一樣能活得好好的;可是,最後他仍然選擇了她,跟她說“不要離開我”。這是對方出於愛的祈求,她絕不能辜負。感受到自己被愛,樊婼安詳地一覺睡到天光。

 

  第二天,樊婼與任大娘、小鈴在屋裡吃早飯。任大娘說她們吃完便要回客棧,她那位在鏢局任職的弟弟任保全昨天放假,知她要和女兒到領主家作客,初時有點驚訝,但還是留下來替她照顧客棧的生意。昨晚樊婼拿出自己的家傳寶劍來看,心升起一個念頭;今天,任大娘提起她有個當鏢師的弟弟,樊婼靈光一閃,道:“大娘,我想拜託妳弟弟替我送東西往藍翎城樊家,可以嗎?”任大娘笑道:“怎麼不可以?”吃完早飯,樊婼隨任大娘母女一同回客棧。樊婼先向任保全介紹自己,任保全得知樊婼身份,自然是震驚的;樊婼向他解釋:雖然她是藍翎城樊家的人,不過她已決定放棄準領主這身份,樊家的寶劍她不會再留在身邊,所以要拜託他帶回樊家。任保全接受了樊婼的委託,樊婼把劍留下,又借來紙筆墨,寫了一封信,讓對方一併帶回樊家。樊婼心想:她才剛做了決定,任大娘便馬上提起她弟弟;這與其說是巧合,不如說是天意;正如小羽和寧正為了生計煩惱,卻碰上清在找人管理田莊。人在一生中總會碰上一兩位貴人,即使遭遇到棘手的問題,卻都能迎刃而解。

 

  話說小羽和寧搬到井欄樹,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。那晚,樊婼從清那裡借了《樊梨花》的話本,這天,樊婼讓小桐坐在自己身邊,二人一同看書。畢竟《樊梨花》的故事樊婼其實已熟得可倒背如流,所以借書來主要是為了欣賞裡面的插圖。樊婼非常喜歡插圖的風格。小桐將書翻頁,嘆道:“這話本的插圖真漂亮~”樊婼笑道:“妳也這樣覺得嗎?”小桐問:“這書是大少爺借妳的嗎,小雪姊?”樊婼點點頭:“是,當時看到他桌上放著這本書,我真有點吃驚。他說是他小時候買的。”小桐道:“也是,大少爺小時候很喜歡看書,什麼書都看,不只有話本;佛經、工具書、旅行遊記等等,總之,只要是大少爺感興趣的項目,他都會看書研究。”樊婼佩服道:“難怪清哥哥什麼都會,原來從小便是這樣。”小桐又道:“曾經有段時間,大少爺為了習琴,於是買來了一些琴譜。我記得,後來大少爺跟書友結了個音樂社,有空便一起作曲、填詞、唱歌、演奏,作社地點通常在胡府花園,小雪姊也去過。”樊婼點點頭:“是啊。”小桐道:“那時候我站在一旁,看著大少爺、鑫小姐和翔少爺,跟胡府兩位少爺、梅小姐還有四皇子殿下一起玩。對了!記得有次,大少爺跟梅小姐合唱一曲《樓台會》,真的非常好聽!二人簡直就是戲劇裡的男女主角!”樊婼聽了這話,若有所思,道:“是啊…這位梅小姐,有機會我還真想認識認識。”小桐道:“梅小姐曾經在這宅子裡住了數年,不過兩年前已經回到紫陌城,當上了領主。恐怕以後都不會再來我們家了吧?”樊婼道:“…是嗎?”與清哥哥匹配的貴族女孩子,會是個怎樣的人?雖然有點好奇,但也不是非了解不可。樊婼把注意力放回《樊梨花》裡的插圖上。

 

  話分兩頭,清工作完畢,回到大宅。他想起有件事要跟翔說,於是到他屋裡找他。結果來到門口,便聽見翔在背誦《木蘭辭》:“唧唧復唧唧,木蘭當戶織。不聞機杼聲,惟聞女嘆息。…阿爺無大兒,木蘭無長兄,願為市鞍馬,從此替爺征。東市買駿馬,西市買…哎,買什麼?又忘了。”翔打開書本,又道:“東市買駿馬,西市買鞍韉,南市買轡頭,北市買長鞭。啊~~好難記啊~~”清覺得好笑,進了房,問:“以前在書塾,老師讓你背書,你都不理他。如今怎麼,突然開始背《木蘭辭》?”翔見哥哥進來,驚問:“哥?你何時回來的?”又道:“如果這七天內我背不好,小梅一定會取笑我!”清道:“小梅?啊,幾天前你收到她的信,她說了什麼?她最近好嗎?”翔笑道:“好啊,還說有時間會回來看我們。”清問:“她當上了紫陌城領主,應該每天都很忙碌才是,怎麼會有時間回來?”翔道:“她回來的話,城裡的事便由她哥哥打理。嘛,說是她哥哥,其實更像是她父親,畢竟二人相差足足二十歲!”說完,他拿起書本,死命盯著上面的字,“小梅跟我打賭,如果我能背出《木蘭辭》,一字不差,她便答應我一個要求,什麼也行。我不能被她小瞧!”清笑道:“是是是,好吧,你繼續加油,我不阻你。”心想:我明明有重要事想跟這孩子說,所以才來,可怎麼卻忘了?算了,到我想起了再說吧。清出了翔的屋子,又去了找樊婼。小桐見清來了,馬上起來迎接。進了去,只見樊婼提著筆,正在臨摹。清問她在畫什麼,她讓他自己看,原來她在臨摹《樊梨花》話本上的一幅插圖。插圖中的女將樊梨花身披輕甲,手持雙刀,雙目炯炯有神,面露自信笑容。清想起之前跟樊婼在書房聊天,樊婼說她和樊梨花一點都不像;他猜,樊婼應該是非常敬佩,以及羨慕樊梨花的敢愛敢恨、胸懷寬廣。很快,樊婼完成了臨摹,並把書還給清。

 

(待續)

 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 

二十

 

  幾天後,仇家大宅來了一位客人。樊婼路過大廳,聽見清和客人相談正歡。客人道:“記得小時候我們在文武哥哥家填詞彈琴唱歌。那麼,文哥哥和武哥哥最近好嗎?”聽聲音原來是位女客。清笑道:“他們很好,我們有時會去他們家串門子。難得妳回來,我和妳去看看他們吧。”說完,清看到樊婼站在門外,便對她笑笑。樊婼因欲外出,想跟清說一聲,可對方卻在會客,正想著不好打擾。反正清已看到她了,於是進去打聲招呼:“清哥哥正在會客,打擾了。”清道:“不要緊。小雪妳來得正好,我給妳介紹,這是梅雪兒梅姑娘,紫陌城城主。小時候梅姑娘曾經在我們家住過,跟我們是老相識。”又對梅姑娘道:“小梅,這是小雪,是藍翎城樊家的人。”這梅姑娘桃髮披肩,身穿粉色衣裙,像朵綻放的春花。梅姑娘對樊婼友善笑笑:“妳好。”雖然只有一瞬間,但梅姑娘臉上驚訝的神色,清和樊婼都看在眼裡。清笑道:“小梅,小雪的事,說來話長。”接下來,清對梅姑娘簡短說明,他和樊婼如何相識、衝突,最後又如何在一起。梅姑娘恍然大悟:“原來如此。”清道:“小雪,從今天起,小梅會留在我們家住一段時間。”樊婼道:“我知道了。那個,我過來是想告訴你一聲,我到城裡逛逛,晚飯前會回來。”清道:“帶上小桐一起去吧,小心點。”

 

  樊婼離開不久,翔從外面回來。清問他:“怎麼了?上氣不接下氣的?”翔喘噓噓地:“我、我聽說小梅來了,所、所以馬上跑回來。雪春,給我上茶來。”丫環給三人都上了滾茶。三人在大廳裡閒話家常,嘮了大半天。清有點奇怪:明明翔跟小梅一直都有通信,為什麼見了面還是會有那麼多話說?他們聊起自小梅離開仇家,這些年來各自的生活;無可避免地提起了樊婼,畢竟樊婼的到來,算是清、翔二人人生的一個轉捩點。小梅知道是翔當初主動留樊婼住家裡,只是因為樊婼長得好看,忍不住取笑他一番;翔一臉不高興。小梅又問:“所以你不反對哥哥跟樊姑娘一起?”翔想了想,才答:“反正要跟誰一起是哥哥的選擇,我沒權阻止他。”一向無條件支持哥哥的翔,給出了這個回答。清和小梅都聽懂他真正的心聲。清笑笑的不說話;小梅則意識到她為自己挖了個坑,連忙轉移話題。小梅問:“對了,翔,你《木蘭辭》背熟了嗎?”翔道:“哼,當然背熟了!區區《木蘭辭》怎能難到我。”然後,翔開始背誦,果然整篇一字不差;背完了,還神氣的抬高頭瞧小梅。小梅心裡暗笑,表面上卻搖頭嘆息:“唉,好啦~算我輸了,你要我做什麼?說吧。”翔道:“我還沒想到,想到再告訴妳。”晚上,樊婼回來,與清、翔、小梅一道吃夜飯。第二天,樊婼到井欄樹看小羽;清、翔和小梅則到胡府作客。胡文胡武兄弟招待三人到善園去,在湖心亭吃午飯。胡文見樊婼沒來,便問:“小雪姑娘呢?怎麼沒跟你們一起?”清告訴他:樊婼有自己的事,所以不來。

 

  小梅驚道:“原來文哥哥也認識樊姑娘?”胡文笑道:“怎麼不認識,清上次就帶樊姑娘來過。話說回來,清跟樊姑娘已經確定要成親了吧?”清笑道:“我本來是有這意思,只是還沒跟小雪說。”小梅道:“所以,仇家與樊家要從世仇變成姻親了嗎?可是,樊家的人同意嗎?清哥哥,你家的人也同意嗎?”雖然赤龍城仇家目前只有清、翔二人,但他們在白玦城老家還有不少親戚。清的父親仇如海原本出生於白玦城,後來聖上派遣他前往赤龍城管治。清道:“我家的人不同意也沒相干。決定跟哪個人成親,廝守一生,我還不能自己拿主意嗎?只好見步行步了,無論是樊家還是仇家的人知道後要來找我們,我都不會逃避。沒有人可以迫使我放棄小雪。”小梅道:“…我總覺得清哥哥你是在自找麻煩。那個人,真的值得你為了她,而跟家族過不去嗎?”清道:“只要小雪喜歡我、需要我,我願意為她放棄一切、做任何事。”眼神相當堅定。胡文胡武、小梅和翔聽了,面面相覷。胡武感嘆道:“真的辛苦你們了。你和樊姑娘明明相愛,卻礙於家族世仇一波三折。如果兩家可以和解,你說多好。”清苦笑道:“誰不會說。哪有那麼容易和解,仇家與樊家已經對立了幾百年。”胡武點點頭:“也是,早前我翻閱琳瑯國史書,發現你們兩家鬥爭多年,風水輪流轉,雙方都有輸有贏。然而,在最早的時候,仇家與樊家卻是盟友。兩家的先祖曾經連合協助先皇抵禦外敵,因此才受封成為貴族。”清感慨道:“那個戰爭頻仍的年代,可卻是琳瑯國諸城最團結一致的年代。”胡文胡武點點頭,表示同意。翔一直在旁聽其他人說話。歷史的話題結束後,眾人繼續默默吃飯。這時翔突然開口:“小梅,我想到要妳做什麼了。”胡文胡武一臉不解,他們並不知道小梅和翔之間的打賭。小梅道:“吶,先說好,犯法跟傷天害理的事,我可不幹。”翔笑嘻嘻地:“我才不叫妳做那些。我呢,就是想,聽妳和哥哥合唱一曲!”小梅和清聽了,吃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。胡文想想,隨即笑道:“雖然我不知你們在搞什麼,不過小翔的提議挺好。”胡武也道:“就是。幾年前,大家各散東西,早便不再作社了。當年,哥哥負責填詞,我負責作曲,四殿下和清負責奏樂,小梅負責唱歌。不過也有好幾次,是清和小梅二人合唱。是了,例如是唱《樓台會》時。”胡文又道:“雖然那時所有人都年紀尚小,不過清和小梅演梁祝,二人的確挺合襯。”胡武笑道:“所以,你們兩個就唱一曲吧,也讓我們緬懷一下。”小梅看看清,道:“畢竟是我答應了翔。清哥哥肯唱我就唱。”清笑道:“可以啊,《樓台會》是吧?清唱就可以了吧?”翔笑道:“你說可以就可以。”於是,清和小梅站出來,合唱一曲:

 

樓台暗淚垂 恨似春江水 誓約同守信物為證 為何負約把婚退?

樓台暗淚垂 恨馬家迫娶 誓約難守信物難證 無情逐散鴛鴦侶

 

梁:我知妹心暗悲 祝:負了兄妹心更悲

揮淚何堪回首 悔盟使我心碎

樓台暗淚垂 恨似春江水 誓約難守信物難證 為誰兩淚垂?

 

祝:我心早經暗許 梁:馬家要將你迎娶

此恨長付東流水 有誰補我心碎?

樓台涕淚垂 來世雙雙對 蠟炬成灰血淚凝結 在黃泉再伴隨(1)

 

  一曲唱罷,三人鼓掌,清和小梅回到座位上。小翔道:“對了,你們提起音樂社,除了你們幾個,是否遺忘了一個人?”胡文胡武面面相覷。胡文忽道:“啊,是小鑫!”胡武道:“對對對!小鑫。因為她雖然名義上也是社員,卻沒有具體負責的事,所以我忘了算上她,抱歉。”胡文道:“其實我也不懂,小鑫既不喜歡唱歌,也不喜歡音樂,她為什麼會加入我們?”清想想,道:“因為…是我叫她來的。鑫姊姊小時候很孤僻,跟其他人相處不來,我擔心她這樣不行,所以才叫她一起來。”胡文道:“你對你姊真好。雖然聽起來你像是她哥哥,多過她像是你姊姊。”小翔道:“對~從前父親就說,哥哥是我們三姊弟中最懂事的~所以最後讓哥哥成為赤龍城城主,而姊姊則去嫁人了~”胡武問:“小鑫嫁到平王府後,有沒有回來過?”清道:“沒有。”胡武聽了,喃喃道:“沒有嗎?果然真是嫁出去的女兒,潑出去的水嗎?明明這邊有娘家可歸,而另一邊卻是雖有娘家卻歸不得呢。”清知道胡武所謂“有娘家卻歸不得”指的是樊婼。飯後,眾人又在善園裡待了個下午。黃昏,清、翔、小梅三人打道回府。廚房正在備飯,樊婼從外面回來,在花園碰見清。清驚喜的發現,樊婼換了髮型:單調的高馬尾不見了,變成了輕巧的髮髻,插著漂亮的髮釵,長髮披肩。樊婼笑笑的問清:“這髮型好看嗎?”

 

  清仔細打量樊婼一番,笑道:“好看。這髮釵,新買的?”樊婼道:“看完小羽後,我和小桐到城裡逛逛,路過一家銀樓,便進去看看。小桐指住這髮釵讓我試戴,所以便梳了這髮型。我平常不太在乎打扮,可是小桐不斷說這個適合我;我想換個髮型也挺新鮮,這髮釵又不貴,所以便買了。”清笑道:“原來如此。我覺得妳換套衣裙來襯這髮釵,就會更好看。”樊婼開心地:“真的嗎?那我到成衣店去買些新衣服。”清道:“如果妳要添置新衣,府裡有裁縫,可以度身訂製,而且不用擔心跟街外人撞款。”樊婼心想:其實我並不介意跟街外人撞款。不過,她還是對清表達了謝意。清的目光在樊婼身上游移,忽問:“小雪,妳的劍呢?”不知何時開始,樊婼外出時不再帶著樊家的寶劍。樊婼道:“我讓人送回樊家了。我決定留在這裡,跟樊家脫離關係。”清聽了,內心又喜又憂:喜的是樊婼決定留在他身邊;憂的卻是樊婼做出這個重大的決定,萬一將來後悔,可是不能回頭的。清小心地問樊婼:“這樣做好嗎?”樊婼嘆了口氣,道:“在你和家族之間,我總得揀一個吧。”清道:“所以,小雪,我們成親吧!”看似衝口而出,只有清知道,自己說這話是經過深思熟慮。樊婼理所當然地嚇一跳:“那麼快?”清反問:“妳不願意?”樊婼道:“不是。”她怎麼可能不願意?只是事出突然,她有點消化不了。最後,樊婼答應了對方的求婚。

 

(待續)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(1)整首歌詞出自《樓台會》(1976年香港電視劇《梁山伯與祝英台》插曲)。

 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 

二十一

 

  樊婼答應了仇清的求婚。接下來的日子,仇家上下開始為婚禮籌備,日子也定下來了,在十月中旬。梅姑娘仍和他們住在一起。一天,梅姑娘在進晚膳時,向樊婼提出:“你和清哥哥的禮服不如由我來設計?”仇清聽了,笑道:“我知妳從小便會描花樣,但結婚禮服那麼複雜妳能做嗎?”梅姑娘拍胸道:“當然!別小看我,我父親和哥哥的禮服都是我做的。”樊婼問:“這樣說,梅姑娘會留下來參加婚禮了?但是妳拋下家裡來這裡住,沒問題嗎?”梅姑娘道:“我有跟我哥說過,我大概什麼時候回去,遲個三五七天不是問題。其實我來你們這裡的目的,是想畫下你們家的園子做紀錄,因為它是我祖先的作品。”梅姑娘這樣說,樊婼的確看見過她很多時候待在園子裡,讓丫頭以紙筆墨伺候;梅姑娘給園子各處都來了一幅寫真,樊婼向她要來看過,的確栩栩如生。梅姑娘又道:“不只清哥哥家,婼姐妳家的園子也是出自我祖先之手。”樊婼聽了,驚道:“妳…妳姓梅,所以妳是梅佚楠的後人?”梅姑娘道:“對。我祖先非常有才華,當時很多家族都找他為他們設計園子。我祖先跟婼姐家關係極好,所以為樊家設計特別用心。不過,後來仇家和樊家反目,所以梅家作為兩家共友,不能不受影響。最後,樊家與梅家也沒有往來了。”樊婼神色黯然,點點頭:“嗯。”看來,仇家和樊家結怨,受影響的不只是兩家。要不是因為這樣,樊婼可能早便認識梅姑娘成為閨蜜。

 

  撤席後,樊婼等人留在大廳閒話家常。忽然,門外傳來聲響:一名侍女追著一頭小狗跑了進來。眾人認得,是梅姑娘帶來的寵物。這小狗跟平常在琳瑯國常見的狗不一樣,大小如手抱嬰孩,全身長著金黃色捲毛。梅姑娘告訴樊婼等人,這狗來自遙遠的西方─希歐多爾大陸,那邊的旅行者暫居在紫陌城時送給他們家的。侍女向梅姑娘請罪,因為她沒照顧好梅姑娘的狗,任由牠到處跑。梅姑娘抱起她的狗,笑笑表示:“沒關係,活潑好動是這孩子的天性。反而是我堅持帶這孩子入住這個家,給大家帶來麻煩才是。”因為從未看見過西洋狗,眾人都好奇的圍著梅姑娘逗玩起來。

 

  次日,仇清外出巡城,樊婼到井欄樹探視寧和小羽,留下翔和梅姑娘看家。梅姑娘今天沒有作畫,只到園子裡散步。不覺走近廚房,裡面傳出對話聲:“明天休假,我和大伙去吃狗肉。翔少爺,要一同去嗎?”“對,我們知道城裡有家店專做狗肉火鍋。”“聽起來好像挺吸引,好,算本少爺一份!”“說到狗肉,梅小姐帶來的西洋狗,不知味道如何?”“你們真大膽,竟敢打小梅愛犬的主意!”“畢竟本地狗吃多了,我們好奇西洋狗的味道嘛。”翔雖然是領主的弟弟,仇家的少爺,卻喜歡跟小廝們打成一片,有時更會像這樣,和他們坐著吃酒。翔笑著說了句:“想吃的話,你們自己去問小梅肯不肯把狗給你們吧。”梅姑娘臉色陰沉,出現在翔身後。本來跟翔嘻笑怒罵的小廝們,迅即臉面刷白。翔弱弱的開口:“小梅,妳聽見了?”梅姑娘道:“你們有事要問我?我來了,問吧!”小廝們冷汗直冒,忙揮手道:“沒有!我們沒打算問什麼,我們哪敢!”翔也陪笑道:“就是,這些小子不過開玩笑,他們哪敢打‘約翰’的主意。”梅小姐冷峻的目光掃視了所有人,道:“可是你們真喜歡吃狗肉呢,那家狗肉火鍋店在哪裡?我也想去見識見識!”小廝們忙道:“不是!我們不知道什麼店!我們明天沒空!工作還沒做完,翔少爺,梅姑娘,我們先走了!”說完,幾個人一溜煙跑出去了。梅姑娘冷漠的瞧了翔一眼,也離開了。結果第二天,梅姑娘到處都找不到她的狗。正著急,她想起昨天翔和小廝們對話,於是氣急敗壞跑去找翔。

 

  正好翔和小廝們在廚房裡,梅姑娘一進去,劈頭就問:“你們把約翰怎麼了?”翔不明所以。梅姑娘身旁的丫頭道:“姑娘的狗不見了。”聽了這話,翔記得昨天發生的事,因道:“我真的沒把妳的狗怎樣,小梅。”梅姑娘怒瞪著翔:“可是,你們昨天說好奇約翰的味道…”翔道:“我就說我只是開玩笑啊!妳為什麼不信我?”梅姑娘道:“如果不是你,那就是他們!”說著,一手指向小廝們:“他們喜歡吃狗肉。昨天他們說要到狗肉火鍋店!”小廝們齊齊下跪:“冤枉啊,姑娘!我們沒錯喜歡吃狗肉,也會去狗肉火鍋店,但我們絕不敢打姑娘的狗的主意!”事情很快驚動了仇清。梅姑娘與小廝們雙方各執一詞,仇清了解過後,道:“小梅的狗不見,但不能證明是翔或小廝們下的手。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回小梅的狗。所有人都幫忙找,只要仍在大宅裡,肯定找得到的。”雖然動員了全家上下幫忙找,但依舊沒有小梅的狗的影蹤。接下來幾天,梅姑娘都沒跟翔說一句話。翔坐立不安,非常委屈:我真冤枉!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?小梅她竟然不信我!我們認識了那麼多年,我為人如何她都不了解嗎?她珍重的東西,我只有比她更珍重。為何,她不信我?翔愈想愈生氣,竟漸漸不再介意小梅不睬自己:他跟她青梅竹馬,她竟也懷疑他,那他跟陌生人有何分別?要是她一直不再跟他說話,那這輩子便如作陌路吧!雖然看見她傷心難過,但現在她把他當仇人看,恐怕他說什麼都沒用。算了。

 

  樊婼從旁觀察,翔悶悶不樂,睡不好,吃不好,愁眉苦臉;雖然她不覺得翔會對小梅的狗下手,但不知為何,看見翔難過的樣子,樊婼感覺有點放鬆,甚至有一點點快感。當然,她不會表現於人前。幾天後,樊婼從外面抱回了小梅的狗。小梅自然又驚又喜,忙問樊婼在哪裡找到的。樊婼笑道:“說你們也不信。今天我到寧和小羽家,看見他們在逗約翰玩。他們說約翰某天出現在井欄樹,雖然他們沒見過長捲毛的狗,但看著可愛就養起來了。”真相大白,小梅自知錯怪了翔,於是道歉:“對不起,我竟然懷疑你。可是,我真的非常討厭別人吃狗肉…”翔忙道:“那我以後不吃好了。”非常乾脆,彷彿將對方懷疑自己的委屈拋到九霄雲外。小梅笑道:“真的嗎?…你既然答應我這件事,那,作為我錯怪你的補償,我也答應你一件事吧!”翔先是一愣,後又笑道:“想到的話告訴妳。”後來,他們在園子一隱蔽角落發現一個牆洞,從來沒有人知道;他們想,約翰就是從這牆洞鑽到外頭的。翔沒忘記是樊婼抱約翰回來讓真相大白,他正式向樊婼道了謝。自那之後,翔對樊婼的稱呼從“樊姑娘”變成了“婼姊”。

 

待 續

 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留言

熱門文章